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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清供的文章 / 清供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清供

文/丁立梅

春日里,宜清供的草木实在多,一枝连翘可使得。一枝海棠可使得。一枝菜花可使得。就算插枝柳,也是好的。一枝,也就够了。多了,就芜杂了,减损了那清供之味。我看野地里的蒲公英开得又多又好,实在没忍住,挖了一棵回来,装一只瓦盆里长,竟也是欣欣向荣的,十分的妥帖。

书架上,也不放多余的杂物,就把瓦盆搁那上头。它与一排书为邻,里面趴着一朵黄,笑得羞涩。隔一天,又冒出一朵黄来,花瓣儿似小嘴似地张开着,很兴奋的样子。我疑心它在轻轻唱着歌,无词无曲,只哼哼着唱。像我妈在地里劳作,无人时,她偷偷哼起来,也是无词无曲的,她哼给自己听。

书房里还摆着一只石瓶,是朋友钱校送我的。钱校是个简单温润的人,喜收藏。一得空了,他就钻进古玩市场,总不会空手而归。这只石瓶就是他从古玩市场淘得的,明清时的古董,跟了他十多年了。青石上面,斜卧着一枝牡丹,一朵盛开,一朵含苞,花叶丰厚,雕工精致。他初见我,觉得这瓶子与我极配,执意送我。他说,插一枝梅花,刚刚好。

我没有插梅花,也不插别的。我在里面供养空气、天光和宁静。我在书桌前做着事,看书、写作,或是画画儿,一抬头,就与它相见了。我总要发发幽思,从前,都谁谁谁曾拥有过它?摆在案几上,春天插桃,夏天插荷,秋天插菊,冬天插梅。几百年后,它竟辗转来到我身边。我知道,它也不过只能伴我一程,他年,它又将流向他方,成为他人的清供。世之拥有,原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的。既然没有永久,又何必贪着永久?得,我不大喜。失,我亦不大悲。从容相待,便好。

从前读《红楼梦》,对薛宝钗不喜,以为她工于心计,圆滑世故。如今再读,却读出她的清明简洁,清厦旷朗。你且从贾母的眼里看她,“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多洒脱的一个好姑娘,有雅士之风。

也极喜人家门楣上书“室雅人和”这四个字。觉得好,顶好不过。站在这样的人家门前,脚步自觉放轻了,人自觉安静起来。如果推门进去,刚好看到室内的摆设,亦是清爽明净的。沙发椅子,都是木头的。靠墙是一排书架。案几上也无多物,不过搁着一只笔筒,外加一只瓷瓶。瓷瓶里斜插几朵花,不蔓不枝。主人看的书,翻到一页,随意搁在沙发上。一切都尽着素朴,又在那素朴里,开出雅致的花来。再看这一家人,待人接物都和和气气的,神情举止里,自带光芒。这样的雅室,供养出的心灵,必是干净的。

清供图

文/陈嘉瑞

“清供”又称清玩,其发源起于佛像前之插花。清供最早为香花蔬果,后来渐渐发展成为包括金石、书画、古器、盆景在内的一切可供案头赏玩的文物雅品。而新春以“清供”入画的画作,便称之为“岁朝清供图”。它蕴含丰富、寓意深邃、雅俗共赏,给节日平添祥和喜庆的气氛。清中后期,“岁朝清供图”在书画领域很是盛行,画家们以清供之品入画,兼工带写,敷衍成诗,使之成为图文并茂的文人画。这一风气在扬州画派和海上画派中尤为兴盛,许多画家都创作过“岁朝图”,有代表性的就有李鳝、赵之谦、任伯年、吴昌硕等。其中,任伯年的天竹、齐白石的万年青都堪称佳作。“岁朝图”中,多福多寿的佛手,多子多孙的石榴,年年有余的鲤鱼、莲藕,喜上眉梢的梅花、喜鹊,平安如意的花瓶、如意等,都是画家笔下常见的吉物。

清时吴县画家沈俊,善写花卉翎毛,设色雅静,风韵不凡,他的《岁朝清供图》画的是柏结子,梅破蕊,茶瓶清供,晓窗迎新。画外自题曰:“柏子香中霁日妍,一瓶清供晓窗前。玉梅破蕊先含笑,春色今年胜旧年。”很有祈福纳祥之意。

郑板桥一年岁尾过市,偶见元人李萌一幅《岁朝图》,心内窃喜,虽“几于破烂不堪”,但他慧眼识珠,果断买下,重新装裱以后,悬挂于书斋岁朝清赏,聊以自娱。同时赋七言一首以抒其意:“一瓶一瓶又一瓶,岁朝图画笔如生。莫将片纸嫌残缺,三百年来爱古情。”独到的眼光,识得三百年珍宝,于鉴古的同时迎新,也是别有情趣。

清乾隆年间有进士黄钺者,幼年孤贫,后经一番仕途拼搏,官至尚书。黄钺工诗善画,尤长画梅。一岁除夕夜与妻话忆三十年前蛰居古桑书屋时,“百钱买春,便可足岁,殊有食贫居贱之乐。”因作《岁朝图》并赋一绝抒感:“佳果名花伴岁寒,尊前无复旧时酸。须知一饭皆君赐,画与山妻稚子看。”以示“幼子童孙俾览之,无望寒士家风也。”官做大了,尚能抚今追昔,勉妻教子,保持风节,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近代画家赵云壑的《岁朝清供图》中,但见炭盆熊熊,红烛高照,梅花笑,茶正开,牡丹呈艳,水仙展容,一派富贵吉祥之气。画旁一诗遣兴:“百事安排度年华,静瓶插了老梅花。满堂富贵多欢喜,阳羡砂壶饮清茶。”现代画家郑师玄的“岁朝图”画了牡丹腊梅同一瓶,诗曰:“斗室春生气自温,唐花瓶配水仙盆。莫将看作寻常物,元日都从吉日论。”算是道尽了清供画的本意。

吴昌硕作为文人画家,几乎每年都画“岁朝清供图”,作为新年伊始的首幅作品。他的“岁朝图”多有变化,最大特点是很少取材于牡丹。他的《缶庐别存》有一段曰:“乙丑除夕,闭门守岁,呵冻作画自娱。凡岁朝图多画牡丹,以富贵名也。予穷居海上,一官如虱,富贵花必不相称,故写梅取有出世姿,写菊取有傲霜骨,读书短檠,我家长物也,此是缶庐中冷淡生活。”此话写于1889年。而他1915年的“岁朝清供图”中,仍不见牡丹形象,其实吴氏生活已经有极大改善,但仍不画牡丹,更显其富贵不移初志的高雅人格与画品。

汪曾祺说他曾见过一幅古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几案上,题款道:“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应该说是“岁朝清供”的正宗了。

“清供”一枝梅

文/路来森

岁朝清供,是一件雅事,也是一种民族传统。

清供物很多:举凡点心、水果、花草、文玩等,均可。春节前后,正值梅花盛开时节,所以,岁朝清供,中国人就素有“梅花清供”的传统。

汪曾祺是江苏高邮人,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写他们家栽有四株梅树,“近春时节,繁花满枝”,于是,“梅花清供”便成为一种必然而顺当的事情。“初一一早,我就爬上树去,选择一大枝——要枝子好看、花蕾多的,拗折下来——蜡梅枝脆,极易折,插在大胆瓶里。这枝腊梅高可三尺,很壮观。”

汪曾祺在这儿写的是蜡梅(又叫腊梅),其实,南方梅树多,可供选择的机会也多,各种品种的梅花,皆好。我,更喜欢红梅。

北方,就不同了。

北方人对梅花的概念,是模糊的。北方人所谓的梅花,一般就是指汪曾祺所写的“蜡梅”,而真正的梅树,在北方是很难栽活的。

但蜡梅,其实并不是梅。因为,蜡梅是蜡梅科,蜡梅科属灌木;而梅花,却是蔷薇科。之所以称蜡梅为“梅花”,则正如范成大在其《梅谱》中所言:“蜡梅,本非梅类,以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酷似蜜脾(蜂房),故名蜡梅。”

蜡梅,花色以蜡黄为主,为正。

蜡梅,北方人又称其为干枝梅,大概是以其枝条清瘦,无叶而花的缘故。蜡梅,耐寒,极易成活,故尔,北方老户人家,多有于家门前栽一株蜡梅的。蜡梅一般在春节前开放,但遇到特别严寒的冬天,开放时间也会拖后。

祖母在世时,一遇严寒的冬天,为应节令,她会折几支梅枝,插入清水瓶中——“水养”;室内温度高,水养一段时间,蜡梅,大多是能够应节而开的。

蜡梅,枝条瘦硬,花朵疏落,但却朵朵黄亮,真如蜡染一般。其香,清淡幽远,缭绕缠绵,冷香幽俏,沁人肺腑。岁朝清供,色香俱佳。

梅花清供,也是有讲究的,似乎,枝条不易太多、太繁;最多三两枝,一枝最好,像台静农晚年所画墨梅:枝少花疏,干屈如铁。如此,方能更好地彰显梅花那份孤峭、冷艳、遒劲、香寒的特性。

枝,要插瓶;瓶,最好是长颈口瓶,或者,是大腹陶罐;不管是黑陶,还是青花,都好。黑陶罐,口小腹大,显得厚重沉实,且有一种时间的沧桑感;青花,则雅致,“天青色等烟雨”,烟雨中梅花开,意境大好。

见过吴昌硕的一幅《岁朝清供图》,瓶中,插梅花两枝,一枝短,一枝长;短枝差可露出瓶口;长枝旁逸而出,微微下垂,互相映衬照应,相得益彰。花,密集,红色,是红梅;红梅清供,气氛热烈,喜气洋洋。清人赵之谦也有一幅《岁朝清供图》,是一“盆景梅”,老干虬屈,不见梅花,梅花开在想象中,也好——好在隽永,有意蕴。

汪曾祺写过一篇《岁朝清供》的文章,我用他文章的结尾来结尾。

“曾见过一幅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这真是‘岁朝清供’”

我猜测,“这幅画”或许是汪曾祺杜撰的,也只是想给自己的文章一个好的结尾罢了。不过,确然是好:清供一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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