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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姨夫的文章 / 姨夫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时光是场沸沸扬扬的雪

文/洛水

雪也是游子,像极了“游必有方”的羁旅客,踩着“腊八”的节点,姗姗来迟。

从风雪中钻进父母的小屋,身心顿时温暖起来。母亲围着我,嘘寒问暖,拍打我身上的雪。她越来越矮了,我要弯下腰,她才够得着。时间都去哪儿了?让时光流失得这么怵目惊心!母亲不知道,我知道。我羞愧地垂下头,几片雪花钻进眼里,让我矫情得泪水汪汪。

这次回家,不是为“腊”、看望父母,而是姨“不行”了,母亲让我带她去看姨。

姨独自住在村尾,两间房像寒风中的鸟巢。为了这房,姨夫郁郁而终。他们原本也住在村里,俩儿子相继成家,他们不得不一再迁徙。前些年,儿子外出打工,房子空着,让他们住进去——看门。儿媳嫌他们脏,吵闹不断。他们就迁到村尾,也迁到人生的终点站。

姨形容枯槁,瑟瑟蜷成一团,躬身缩在被窝里。70多岁的人了,却孩子般大小。

看见我们,姨挣扎着坐起来。她的牙掉光了,嘴唇抖抖索索,加上精神病,说话总是词不达意。母亲问她吃饭了吗?她说,昨个就吃过了。母亲抹把泪,拿面包喂她。姨俩儿子常年在外打工,还没回来。儿媳要照顾孙子,遗忘了她。现在,连她都把自己给遗忘了。

姨说,昨天等姨夫一夜,都没回来,他会不会出事?妈安慰她:不会。姨说,昨天姨夫冻坏了,回来吃了两大碗腊八粥。我看锅,五谷还是生的。姨说,姨夫不愿去溜乡,“腊八”也得赚钱,给儿子娶媳妇啊!妈说,也得让姨夫歇歇,现在儿媳都娶来家了。姨说,姨夫咋还喊饿呢!给他点东西吃。妈说,别管他了,你吃你的,让火子给他拿……

我记得,去年我也是这样喂姨夫。只不过,他很清醒,很懊悔,不该跟儿子儿媳赌气绝食。一辈子了,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姨。她在家等了他一辈子,若是他不在了,她还等谁呢?他很想吃饭,缓过一口气来,但已没了吃饭的力气。我记得,他的眼泪多么仓皇、无助。

姨夫是溜乡的货郎,为养育子女,一辈子披星戴月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无家可回。消瘦,慈祥,热心,行色匆匆,这就是姨夫。小时候,每次经过我们村庄,他都送我吃的、玩的,抱抱我,然后步履匆匆离开。为了早些赶回家,他总急着赶去下一个村庄。

姨夫“走”得也很匆匆,在去年“腊八”,还没来得及过年,就撒手西去了。

把母亲送回家,扒碗母亲的腊八粥,我也该走了。雪花不识面,喧闹迷人眼。母亲目送着我,郁郁寡欢。走出村庄,发现钥匙忘家里了,我又折身回去。母亲还坐在门旁,歪着头睡着了。我喊声妈。母亲睡眼蒙眬:回来了!放假了!我摇摇头:钥匙忘家里了。

母亲清醒过来,不好意思拍拍头:这记性,真老了。母亲扶着腰站起来,帮我找钥匙。

母亲是老了!她头顶那场雪,沸沸扬扬,掩盖着时光,载不动我的归程。

若能识字

文/王娅莉

那是一册彩色的初级识字课本,摊开在桌面上,字很大,她用手一个个地指着书上的字,费力地念着:“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

不要以为她是学前班的小朋友,她是我四姨,已经五十多岁了。她一天打了三次电话,催我去看中医,又喊我晚上一定去她家里喝银耳汤。

我才坐下不久,她就拿出书来读,不认识的字,立即问我。不知道是谁建议她买了这本书,全部是五言诗。有拼音,但她一个也不认识;有插图,但她连一句诗的意思也不理解。

看到她的头俯在书上,读得那么认真,就像一个刚上学的孩子,我有些想笑。五十多岁的人了,开始学认字,不是太晚了吗?认识几个字,又有什么作用呢?

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虔诚了,仿佛那是一本圣经。她不开电视,也不急着给我热银耳汤,而是一遍一遍地读她的识字课本。家里来了识字的外甥女,她是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了。

我并不是很想教她,传授知识,我已经有些厌倦了。自己所教的知识是否有意义,也常使我质疑。

但听到她读错字,我又忍不住要纠正。纠正以后,她就十遍二十遍地读下去。

她读的是方言,平利的方言,有很多是平舌音,而古诗中的字,很多是翘舌音,她读的并不标准。我第一次这样耐心地教人发音,纠正她的口型,她很努力地学习,完全忘记了她是喊我来吃饭的。

我问她,四姨,银耳汤好了吗?

她说,还要一会儿,煮起来很慢。

近一个小时,她读了五首诗。一遍遍简单地重复,一字一顿地念。我听得不耐烦了,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有什么意思啊。

我给她讲停顿,又示范给她听,告诉她读古诗要像爬山,有上,有下,这样读起来才好听。她照着我的话去读,音调很古怪,但明显有了进步。

我又给她讲,李白为什么要独自对着敬亭山,这说明他很孤独,其他的人都离开了,都不理解他,只有山陪着他。这首诗写出了一个人孤独时的心境。

她似乎是听懂了意思,说,我也很孤独啊,你姨夫要还在世,就好了。

你姨夫还在的时候,多好呀,有说有笑的,就是吵嘴,我们关系也还是很好的。她的泪又在眼里了。

我心里仿佛被什么哽住了。那些年的冬天,四姨家的炉火永远是村里最旺的。姨夫是村里的能干人,他们卖烤烟,种菜,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村里来了干部,都要先去她家吃饭,外面打工的人回来了,也要先去她家唠嗑。那个大院子,常年是热闹的,院子边的梨树、樱桃树,总是果实累累,连菜地里的辣椒、白菜都比别人家长得好。每年假期,我最喜欢去的就是她家里,夏天,姨夫会带我下河去捉鱼,冬天,总能吃到新鲜的野猪肉或是麂子肉。

谁能想到,在四姨家陆续添置了冰箱、洗衣机、彩电之后,姨夫却因为过度操劳而离开了人世。那个热闹的大院子,连同果树和菜园,一并出卖。

我和你姨夫一辈子的辛劳,只卖了三万元。四姨常常无限叹息地说起这件事。

表妹给四姨在城里买了房子,和我住在一个小区。而我,到四姨家的机会是屈指可数的。表妹在苏州,四姨就常常一个人在家。曾经无数次爬上四姨老家房前的山坡,一点也不觉得累,如今,却很少爬上她六楼的新家。是因为城市的格局吗?还是因为我太忙?

我为种种事情奔忙,参加不同的聚会,培训,有时候去听别人讲课,有时候是自己讲课。我知道四姨一直是渴望我去教她识字的,但是我,把多数时间给了那些已经识字很多的人。

四姨终于给我热好了银耳汤,她告诉我,这里面有桂圆、百合,都是清肺的,能治我的咳嗽。

她说,识字多好啊,我要是识字就能做很多事了。

我想说,识字未必好,识字未必能做很多事。

四姨又说,识字就会读书了,会读书多好啊。

我依然语塞,识字的人,未必还想读书,未必还觉得读书有用。

我看了看四姨所谓的书,她几乎把手边一切当做书来读,街上捡到的广告传单、保险单、玫琳凯的宣传单,超市的减价通知。这些书,似乎是让人发笑的。

她积极学习发短信,只要遇到会认字的人就请教,邻居、广场上跳舞的大妈,她的女儿、女婿,都成了她的老师。

这样的学习态度,又令人尊敬,绝不可嘲笑。

一个对探索世界充满了向往的人,所学到的知识,比起那些被动接受的知识,涵义要丰厚得多。

这一晚,四姨其实给我上了一课。我吃了银耳汤,心里暖融融的。百合和银耳,都炖得很软,父亲和母亲去上海之后,四姨就常打电话喊我去吃饭。她每天去广场跳舞,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还和几个舞伴去爬香溪洞。

她说,人家都不知道你四姨夫去世了,我告诉她们,说你四姨夫在县城上班,很少回来。

姨夫和老家的那个院子,永远是活在她心里的,永远不会消逝的。就像李白的敬亭山,永远存在,永远伴随着她。

临走时,我向门口那个拿着识字课本的四姨说,下周,我再来教你认字!

神厨

文/赵秋媛

知子者,不一定其父,知女者,不一定其母。

——题记

活到如今,我留在世上的痕迹已经牢牢地锁住了我,成为了让我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将恋恋不舍的羁绊——亲情。

我曾有愧于父母,愧于姐妹,更愧于祖父母的同时,还愧于一碗面。那一碗温暖了我整个童年的面。这碗面,出自我姨夫的手,在那段时光里,温养了我们三人之间的岁月。

第一次尝到是在我幼儿园时。在幼儿园演出节目后,我被送到姨夫家,等待父母回来一同共进晚餐。在那个直言直说的年纪,我也隐瞒不了肚子咕噜叫的事实,缠着姨夫下了一碗面条。不一会儿,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锅了,姨夫带着含笑的眼色亲自摆到我面前。几筷子挑下肚去,就勉强嘟着塞满面条的小嘴嚷道:“神厨,再来一碗!”大概看多了当下流行的《神厨小福贵》,便只想到用这硕果仅存的词来形容这碗面了。此言一出,小屋里顿时洋溢了我姨夫中气十足的笑声。他摸着我的头:“就冲你这一句‘神厨’,我就再下一碗。”

此后,我每去姨夫家,不论饿不饿都会吃一碗面,然后默默地在心里把姨夫这个神厨的地位抬高一截。不知不觉,一碗姨夫的面,成了我每个周末的习惯。

大了一些后,我便不爱去姨夫家了,大抵是没有自己家里宽敞,又或者要爬六楼的楼梯,反正我是不爱去了。这段时间里,姨夫会小声问我,还去他家吗?玩一会儿就送我回来。我只知道不想去,便果断地摇头,换来了姨夫母的沉默和数不尽的低落。妈妈笑着打圆场——让你的神厨姨夫再下一碗面呗。我才会眼神一亮,跟着姨夫母欢喜地走了。那时候姨夫的面条,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多了一些分量,少了我不爱吃的葱姜蒜。记得有一回,由于吃妈妈的面里的肉末不过瘾,就朝她赌气道:“你做娘的给女儿的面还不如我姨夫给的多!”妈妈笑着扬手要打,姨夫急忙护过我,眼角笑开了皱纹。于是,姨夫给我的面不同于别人的,便是没有葱姜蒜,却有铺满碗面的肉末。

上了初中,我虽不爱去姨夫家,可懂事了些,不敢直说出来。姨夫同姨母商量,换了住处,在距离我中学很近的地方买了宽敞的房子,还特地分了属于我的一间房。那天,姨夫找到我,小心翼翼地问:“想同我去看看你的房间吗?很亮堂的。”我不假思索地摇头后,突然为那丝讨好的语气而感到心疼,连忙补充道:“我作业没有做完,下次吧!”姨夫眼底虽然闪过一瞬失落,但他依旧很开心地说:“读书好啊!好好学习就行,下次再来吧。”我点点头。

这下次,就隔了半年。

半年后,当那穿越了时光的香味再次钻进鼻腔时,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终于来到了姨夫的新家,眼前就摆着让我儿时念念不忘的面。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忽然显得很无力。一碗隔了半年之久的面,分量大得惊人,没有一粒葱花,姜段或蒜块,依旧是铺满碗面的肉末……

这碗面,我吃了很长时间。

或许因为姨夫太久没见我,不知道我的食量如何,又或许因为喉咙哽咽着什么吞不下去……吃完了,我再没有从前一样喝光面汤的激情了。

姨夫期待着我说什么,浑浊的眼瞳满含温柔的笑意,高兴得像个孩子。

终于,那句在心底蒙尘了八年的话语再次点亮了姨夫的眼神——

“神厨……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