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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土豆的文章 / 土豆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老屋

文/荷锄月下

老屋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松嫩平原典型的干打垒,面南背北,四边黄土夯砌,架上梁柁檩子椽子,铺上高粱秆扎成的靶子和麦秸,再抹一层厚厚的碱土泥。远远望去,俨然一个灰头土脸的乡下孩子。

碱土是开春时父亲从村外运回来的,堆在院子里,圈成一个圆儿,像一个沉寂多年的火山口。每年的雨季来临之前,父亲都要对老屋进行一番打理,防止老屋渗雨透风。父亲从屋后的辘轳井里汲上水来,一桶桶灌进去,火山口里的水便一点点漫延开来。待碱土都泅透了,父亲再将这些泥土一点点往中间聚拢,同时散上一些剁碎的麦秸,像和面一样地耐心细致地和着。泥和好了,父亲爬上屋顶仔细巡视一圈儿,找到漏点或存有隐患的地方,先用土块塞住,再撒一些干土弥上,然后开始抹。泥如果和得干了或者稀了,麦秸放得多了或者少了,屋顶就会出现放射性的裂缝,于是父亲就要抹第二遍,甚至是第三遍了。屋顶抹完了,接下来该抹老屋的外墙了。站在地上的母亲一次次吃力地将沉甸甸的胶皮桶递给站在梯子上的父亲,大汗淋漓的父亲一次次挥舞着手中的泥板,动作轻盈,手法娴熟,只消一两天的功夫,老屋便焕然一新了。多年以来,灿烂的阳光下那两个勤劳的身影,一直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

夏天来临,似曾相识燕归来,老屋又迎来了新的主人。两只北归的燕子选中了屋檐下的一块风水宝地,于是整日里东奔西走,一根草一口泥地辛勤忙碌着。几周之后巢穴筑完了,燕子们便安静下来,开始鞠躬尽瘁地孵蛋了。一天早晨,不经意间发现,燕子的巢穴里竟然多了几个光头秃脸的小家伙。小家伙们一身粉嫩,抻长脖子叫着,一个个脑袋削了尖似的朝父母要吃的,这一点看起来和我们有点相似,肚子不大,却始终填不饱。大燕子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小燕子歇斯底里地吵着闹着,屋檐下叽叽喳喳的一家人,给老屋平添了一丝生机,也赋予了新的生命。在农村,燕子深受人们的喜爱,如果有人想打燕子的主意,就会中了“打燕子,瞎眼睛”的诅咒。而燕子的巢穴也是没人敢动的,因为燕子筑巢对这户人家来讲,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燕子恋家、报春,有了燕子的庇护,这户人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因此谁也不可能将这份幸运亲手打碎。不难想象,那个时候,老屋或者说整个村子,如果没有了燕子的身影,该是多么的寂寞和萧索。

一场秋雨一场凉,不知什么时候,和老屋厮守了一个夏天的燕子们飞走了,秋天悄然而至。老屋一天天被收获的喜悦浸染着、包围着,许多人家的屋顶也变成了天然晾晒场,苞米了,谷子了,高粱了,一堆堆、一块块齐整整地铺展着。秋天是乡下盛大的节日,站在屋顶之上,举目远眺,普天之下人欢马叫、五谷丰登,恍惚之间世界变大了,眼光放远了,胸怀也随之莫名地开阔起来。此时的老屋,敦厚得如同慈善的父亲,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我的心里觉得格外踏实。屋顶上站得久了,望得累了,就四仰八叉地倒在宣腾腾的谷垛上,仰望深秋高远的天空,还有天空里游弋的白云,一任清凉的风儿轻轻地从脸上、从腋下掠过,裹带着田野深处丰收的气息,隐隐的,还羼有一丝一缕炊烟的味道,那是柴火毕剥燃烧的声响,那是粮食赴汤蹈火的从容,那是父亲和母亲常年劳作的汗香。有时还会由远而近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鸡鸣犬吠,于是梦一点点沉了,自己变成了一只振翅高飞的小鸟,浑然忘我地迷失在美丽的飞翔中。

大雪小雪纷至沓来的时候,披银挂素的老屋,隐者一样横亘在冬天的深处。这时的老屋是安静的,许多人开始猫冬,于是火盆便派上了用场。火盆是用粘黄土掺和着乱麻旧绳手工制作的,底小口大,耐火保温。每天晚上做完饭,母亲都要将灶坑里燃得正旺的炭火小心翼翼地搓出来,盛在火盆里,然后用烙铁一层层压实,端到炕上,供一家人取暖。我和弟弟们则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争抢烤火盆的最佳位置,一会儿烤手,一会儿烤脚,不一会儿身子就温温热热了。如果饿了,就往火盆里扔几个土豆,大约二十分钟过,热胀冷缩的土豆突然膨胀起来,在火盆里放了一个“屁”,霎时浮灰四起,我和弟弟们一边叨咕着“土豆土豆你姓刘,放个屁你就熟”,一边将外焦里嫩的土豆从火盆里扒出来。烤熟的土豆外焦里嫩,甜软可口,屋子里到处弥漫着土豆朴素的香气。有时我们还将黄豆和苞米扔进火盆里,不一会儿火盆里便噼啪作响,酥香的黄豆花和苞米花便成了我们奢侈的点心。

时光飞逝,转眼四十年过去了,老屋尽管修缮了多次,但依旧逃脱不了衰败的命运,门窗腐朽,墙皮脱落,屋顶坍塌,时光无情的磨砺中,就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在一个初春的早晨颓然倒下,没有一丝挣扎,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卑微的呐喊。从此以后,每次回到乡下,我都会默默地驻足那里,一页页翻阅着这片土地曾经鲜活的过去。我想,那是我对老屋最虔诚的祭奠和最深切的怀念。

盛满旧时光的槐花饭

文/桔猪

我打小就馋,个高体瘦。据姥姥说,每天就是摇晃着麻杆一样的四肢,五脊六兽地四处踅摸找好吃的。偷吃过大山楂丸、酵母片、还干嚼过板蓝根、麦乳精和奶粉。当然也用两天时间偷吃过一大盆山楂酱,那个见甜食就红眼的年龄,并不感觉难以下咽。

住平房时,姥姥家门口有棵大槐树,很粗,一人抱不住。每年春夏之交,槐树花开,清香四溢,一串串悬在枝头煞是好看。不知道是不是记忆错位,总感觉小时候家门口那棵树开出的花,比现在看到的任何一棵都茂密,香气也更充溢。

槐树花期大概有两周,但第二周花就老了,落在地上些许。想吃槐花饭,万万不能等到第二周,用来食用的槐花和蔬菜、肉食一样,以嫩为好。两节长竹竿相接,顶端再绑个铁丝做的钩子。上房,这次不是揭瓦,是勾槐花。房顶上的人拿钩子勾,战利品放进随身的袋子里,本着不糟蹋东西的原则,下面还有个人负责捡漏。有一回我捞到上房,勾的兴起,差点掉下去,当时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忽悠一下。搁现在这要掉下来,吃货的帽子摘不掉了,为口吃,差点把命搭上。

槐花洗干净,配以水和面粉,搅拌均匀后上笼屉蒸熟。可以拌着油盐酱醋吃,但我们家通常是蒸熟后,再炒一下。这种烹饪方法做出来的食物,在山西方言里统称为“不烂子”,我老家临汾,属晋南,则管这饭吃叫“谷蕾”(具体的字还待查)。槐花谷蕾炒着吃无疑更赞,油盐酱醋葱蒜蒜的烟火气,槐花沁人心脾的香气,辣椒花椒若有似无的小小麻辣,这诸多味道叠加在一起,成为我脑子里每年春时的惦念。好花不常开,槐花谷蕾更不常在,这样的美味一年最多也就两顿,因为家里人多,顿顿吃槐花,估计会把树薅死。

这棵槐树春天开花供尝鲜、夏天还肩负遮阴蔽日。暑假时我们常在树下写作业,下跳棋。那时夏天晚上睡觉不关窗,有风吹过时,槐树叶沙沙作响。槐树不能死,可还是差点死了。有次暴雨,电闪雷鸣,狂风骤做把槐树吹了个眼斜嘴歪。雨停了我们出去看,树颓了,树根表面薄薄的水泥地皮都开裂了,倾斜的树干差点把电线压断。后来槐树的枝桠被锯了很多,茂密巨大的树冠没了,剩下小小的几撮,连葛优都不如了。那时候起好像再没吃过槐花谷蕾。

但谁能挡住山西人吃面的热情啊,土豆经常有,姥爷就隔三差五做“土豆谷蕾”。虽然土豆比槐花管饱,但它就是普通的饭,和季节无太大关系,因不稀缺,以至于提不起兴趣。少了季节性带来的独一无二,少了上房勾花的乐趣和过程,自然也享受不到那份馥郁清香。

我比较愚笨,不大会做饭,别说包子,连馒头都蒸不像样,面食只会个揪片。回想起来,我姥爷刀削面一绝,我姥姥则能把莜面做出花来。各种面食我不会做,但小时候都是吃过,能叫上名来的。这槐花谷蕾太多年没吃,但气味却深深植入记忆,每年春天闻到槐花香,就在心里把当时遗留下来的片段和味道在心里默默复习一遍。记忆有时会骗人,也许这味食物根本没有街边的烤冷面好吃,但因为不可再现的稀缺,就更令人心心念念,平庸也能生出无数个好来。

那一束束穿透槐树叶投射下的斑驳阳光,那不知疲倦的夏日蝉鸣,伴着一个瘦高女孩在午后醒来。她拂开粘在额头上的碎发和汗水,光脚走在水泥地上,猛灌下半缸子凉白开,思忖着如何偷吃掉厨房纱网罩着的半个西瓜。有时候我感觉童年好像走远了,但有时候我感觉它仿佛就住在味蕾里。

念念土豆

文/微紫

一颗土豆母亲是以分割自己的身体来完成生殖的。

春天,气候、泥土都变得暖融,植物种子的内部也在启动一种神秘而激跃的应和。土豆在地窕里度过了一个黑暗而寒冷的冬天,现在它们体内萌动着一种勃发的欲望,身体变绿,在凹眼里生出芽子来了。这是一只土豆想要分裂生殖的迫切表象。

一颗颗憨头憨脑而且沉默的土豆,将经历一场切身之痛,遵从季候赋予的使命,与自己内部萌生着的生命愿望,进行一场奇特的孕育。

母亲把土豆拿在手里,转动着,看清它身体上芽眼的长势,顺着那长势,用一把小刀将土豆切开,切成许多瓣,放在一只篮子里。每一块切开的土豆上都有一颗势头旺盛的芽眼。

母亲从院子里往堂屋的八仙桌下挎土,一篮又一篮,我也用小的篮子帮着挎。鲜亮的泥土散发着好闻的气味,仿佛植物已将孕育与生殖的欲望隐藏其中。泥土混了草木灰和碎干粪,在桌子下堆砌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平畦,这就是土豆们即将进行孕育的胎床。

土豆被一块一块往"胎床"上排列,芽眼向上,躺在泥土上,排得不疏不紧。全部排好了,又洒上一层细土,细土上又洒了水,然后蒙上了塑料布。

把"胎床"设在人们居住的屋里,是因为初春天气还比较寒冷。尤其夜里,温度不恒定,屋外刮着寒风,人生活的体温却使土豆们睡得温暖而踏实。土豆们安静地在我们吃饭喝水待客的桌子下孕育,安然无息里,仿佛也是我们的家庭成员。

透过白色透明的塑料布,胎床上很快有了新迹象。有崭新嫩绿的小芽拱出了细土坎的小缝。先是少量,后来越来越多,仿佛一只只绿色闪光的婴儿眼睛。

母亲会经常揭开塑料布,往土豆胎床上洒新水,那埋藏在泥土里的土豆母亲们经受着酣畅的淋浴,似乎能感到她们体内那勃勃萌生的力量,她们正专心致志地进行着一场繁殖生育之事。别忘了,她们每一个,都是经受了刀切之痛的。而这痛,却正是一场倾注全部激情的快乐。这样说,她们真的都是伟大的母亲。

天气变得更暖,田野里气温上升,种植土豆的田畦也已经整好了。泥土翻过,粪洒过。八仙桌下的土豆苗已经长得很茁壮。塑料布被揭掉了。母亲把这些苗连带着胎床上的土,一棵棵移到篮子里,用扁担挑到田里,在那些扒好了的畦坝上,将土豆一棵棵栽上。不久的将来,它们就葱葱郁郁地长高长茂了,开出绿色的花朵。在泥土的深处,它们的根则在进行崭新的繁殖与发展膨大。

浩茫的土地上,每一棵庄稼和蔬菜都有母亲手掌的体温,手指的指纹。它们的每一分生长都有母亲相伴的心愿与关注。

田畦里,一棵棵土豆长成了一株株花。只是在人们的意识里,不是将它当花种的,人们是拿它当食粮种的,人们透过它的青枝绿茎,看到的是泥土下隐藏着的,日里夜里默默不停生长的土豆。它们在地下慢慢发育壮大,从土地拱起的程度就可以猜想出它们膨大的程度与进程。但我更喜欢一株株白色的土豆花。洁白淡雅的土豆花,含着金黄的花蕊,茫茫的,开满了地。每一朵,都被风展开着洁白轻盈的衣裙。对于只专注于想象土豆长势的人来说,土豆花像没开过一样就过去了。

走在土豆田里,一棵棵给它们打叉。把那些细小的新枝掐掉,扔在地边,给羊吃。一枝枝扔出去的,也有一串串土豆花。

在我所知道的庄稼与蔬菜的种子中,只有土豆是将自己切割成无数的个体进行繁殖的。我不知道那锋利的刀子切割时,土豆是否疼。那乳白色的汁液,滴落着,流淌着,就是哺育嫩芽的奶汁吧。在春天,生殖与献身的欲望,是那样强,那样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