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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北风的文章 / 北风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胡马依北风

文/席慕容

这些年我似乎慢慢懂得什么叫做能通人言兽语了。1992年,有一个关于蒙古文化的会议召开,里面有一位长辈,发表一篇论文,说蒙古的马,对家乡的方向是非常敏锐的。

他举了一个例子,就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蒙古支援越南,赠送马匹,作为对其抗美的支持。有一次,送了五匹马,用卡车、火车运到越南。五匹马到了越南,第二天早上少了一匹,最后没找到,也就算了。结果,六个月之后,在乌兰巴托的市郊牧场,牧场主人早上起来检查马匹,发现老远的地方,有一匹马像野马一样,可是又不像,因为有马蹄铁,很瘦。它在那个牧场的旁边,想进来却不敢进来。主人想,如果是不好的、有病的马,得想办法赶紧引走,因为会传染的。可是呢,主人过去以后,那匹马站在那里流眼泪。马的眼睛里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而且,蒙古的牧马人的本事是,虽然他有三百匹马、五百匹马,但只要是他的马,每一匹,他都认得。主人到近前一看,是他半年前送到前线去支援越南的那匹好马。主人就抱着马头痛哭,好心疼啊!

中世纪的探险家说,蒙古马出发之前一定抬起蹄子对着家乡嘶鸣,眼望星象,这样就不会走不回来。但是,二十世纪的这匹蒙古马是用卡车、火车运过去的,它要怎么回来?它要过多少条河流?不要说长江、黄河了,在越南境内还有那么多条河流,还有好多山脉,还有很多村庄,很多好奇的人、贪心的人……所以它看到自己主人的时候,眼泪就大滴大滴地流下来。那主人哭过之后做什么呢?主人大宴宾客,把所有邻居都找来说,我的马回来了,我的这匹从遥远的地方向着家的方向回来的马,从此以后,不让它做任何劳务,不准任何人骑它,它永远在家乡的草原上。我给它养老,不准任何人欺负它。这匹马又快快乐乐活了十几年。

我问长辈,那匹马怎么回来的呢?他说,可能是北方的风吧,北方的气息,马闻得出来。所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在二十世纪仍有证明。它就是闻着北方的气息回来的。我就想,如果人在这样一个游牧社会里,他绝对能够理解马的感觉马的心情。人经常说,你禽兽不如;这样的话,我是不同意的。禽,有它的心;兽,有它的心;人也有人的心,是一样的。所以,我要讲丰子恺先生为他的老师李叔同先生写的书里面提到过的故事:有一个人买了一匹马。这匹马有一个怪毛病,他找到马的旧主人说,你这匹马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怪毛病,它在路上如果看到有白马就停住不动,直到白马离开它的视线,它才听我的话,开始做事。丰子恺先生做注说,是马也,而有人心焉——我以前是同意的,现在我不同意了。

是马也,它的马心也是这样的,为什么它要有人心呢?难道马没有心吗?难道马不想家吗?说得人和自然就好像绝缘的——人成为绝缘体的时候,大自然里有很多与我们同样有感情的生物在生活着。如果我们能关怀这些生灵,关怀草原,关怀森林,关怀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很多兽类;如果我们能设身处地为它们着想——我想这是好的。

有的书上说马的优劣怎么分呢?第一等的马,主人骑上去,它就动了。第二等的马呢,主人示意一下才走。主人上去鞭打它,它才走的是第三等的马。鞭打它,它也不走的是第四等的马。我想作者可能没到游牧世界里去,和马群在一起——鞭打它,它也不跨步的马,一定是前面有危险,它才不跨步。战场上为了主人的安全,鞭打它却不跨步的马在史诗里是说不完、写不完的。史诗《江格尔》是英雄的史诗,有十几万行,七十多部;此中,很多英雄人物都是和他的战马一起被歌颂的。

当然,主人一上去就走的马,是第一等的马。但主人鞭打也不走的马,一定是有它的原因,你要先去了解这个原因——而农业社会人们的想法可能是不一样的。

北风吹

文/陈晔

北风那个吹,窗户纸被吹裂了,风从窗户纸窟窿里钻进来,用冰凉的手摸你冻你。北风吼吼的,掀起刺耳的呼哨,屋外的树都跟着风晃动。院子里不时掉下来一个东西,声音重重的,带钝音的是箩筐,带铁音是铁锨。躲在被窝里,黑暗中闭着眼睛。风先从门缝窗缝里钻进来,或者猛地卷起布门帘,而后又摔下来。炕烧得好,冷了压一些被子或者皮袄。山里的冬天在北风烈吹中熬着。北风过后,河里结冰了,形成一块长长的冰面。我们就可以滑冰了。

北风吹着,棉衣棉裤棉袄都穿上了。母亲走了,没人给做棉鞋,供销社里买来黑色条绒布做的棉鞋;戴上了栽绒的棉帽子。父亲给我买了一顶兔儿毛的,很暖和,耳朵藏在里面暖暖和和。晚上河滩里看电影,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跟着奶奶走。回到家,帽子没了。父亲紧着回去找,没找到。有人看见是某人捡起来了,问人家,不承认。供销社就进了那么几顶,不承认也没有办法。不怪他们,那个时候穷,人穷志短,别人的东西一根茅草棍都能看在眼里。

北风那个吹,小姨姐小姨妹来了,她们从白羊沟门的泉水汪里抬水。抬着水从桶里洒出来,一会儿就是冰。有时候,姐妹俩因为洒了水会在河滩里吵几句。再以后,就是小姨姐自己挑水了,用弱小的肩膀担着两桶水,从水汪到她家一里多地。中间要歇几次。童年吃点苦,不算什么,让人飞得更高走得更远。她们在北风吹里也长大了,成了家的鸟儿飞走了,到了城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北风那个吹,山西二老姨家的叔来了。山西那里穷,吃不上白面,到了这里可以吃白面饺子,转了这家亲戚转那家,过年时才回山西。北风那个吹,学生们放寒假了。我会替父亲看校,住在一间教室里,看着学校的财产。几个不错的发小这时候过年都回来,我们在这里聊天,谈初恋也说未来。朦胧而莽撞的青春总是让人留恋。小年的这一天,我带着十几个孩子爬到前山上送别太阳,举行庄严的告别仪式,为辛劳一年的太阳送行,而我们也在新的太阳里开始成长。

北风吹,我告别家和父亲、爷爷住了校,在大沙河边的中学,夜里听着北风在大沙河宽阔的河滩上驰骋。几十个人的大通铺,散发着稻草香。煤火不旺也不管用。脚冻了。父亲给买棉鞋的钱我“自作主张”买了书。脚冻得流了脓,穿不进鞋里,出不了早操,不能跑步,他们跑,我在路上走。回到家里,父亲责怪半天。买鞋的十五元钱我买了一套喜欢的读物,这本课外读物开阔了视野,我从那个时候对书就有了热爱,甘于“冻伤自己的脚去买书”。到寒假我才穿上父亲给我买的黑条绒布做的棉鞋 。我脚冻得流脓走路趔趄的时候,班里有十几个女同学。她们都看见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长个儿。十几年后,她们当中的一个成为了我的妻子,她和儿子说:“你爸爸那个时候,为了买书把脚冻伤……”我经受住了北风吹的考验,那个时候的冬天真的是非常冷非常冷!

北风吹的时候,我来到了保定。个子开始拔节。三年的保定之冬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和志彪在雪中去新马号,而后去了二姐的染厂。刚上班的她在宿舍“违规”用电炉子给我们做了几个菜,回来送我们每人一副手套。我们两个一路唱着歌踩着雪走回学校。我们开始喜欢上绿色,校园里都是穿绿色军大衣的学生,男生女生以穿军大衣为荣,脖子里都是长长的白围巾。我没有母亲和姐姐给织,所以脖子上没有白围巾飘起,而保定雪依旧温暖、镶嵌进青春和回忆。

北风依旧吹的时候,有了暖气和家,有了成熟和回味。北风吹的时候,冷,却没有雾霾,空气是清新的干净的,还有一股岁月之香,有亲情和关爱。如今,岁月蹉跎,青春不再。回望岁月,回望少年,回望遥远,那首歌依旧鲜活动情感人。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吹进了心里,飘起了乡愁。我呼唤北风盼望着北风助我吹开厚厚的雾霾,让纯净的白雪归来,让我们诗意的生活绽放光彩。

含光门外的陕北风

文/韩勋

陕北在哪里?大漠边,长城下?陕北在红红的剪纸里,白白的羊肚手巾上。延河宝塔,洋芋擦擦——一说到陕北,满嘴的羊肉香。

在含光门外与陕北不期而遇了。那天晚上在环城公园散步,听见远处喇叭里传来得意洋洋的唢呐声,以为是专业乐队的演奏录音,没太在意。走到含光门外广场,发现高音喇叭发声处,灯火通明,彩绸翻飞,原来是一伙人在那里扭秧歌。心想那吹唢呐的人,应该是专业剧团的演奏员吧?

走到跟前,看见近百个观者围成一个大圈儿,圈儿里头有五十来个舞者,十来个鼓乐手,规模是我在西安见到的秧歌班子中最大最齐整的一个。不想两脚刚刚站定,鼓乐却安静下来,原来是到了中场休息时候,舞者三三两两到饮水机旁喝水,嘴里一满都是陕北话,语速很快,听不大清楚。

男人们几乎都抽烟,烟熏火燎中相互打趣开玩笑。两个唢呐手也抽烟,间或即兴吹一两句曲子,烟就夹在两根指头中间。这时很意外地发现,他们的眼前放置有乐谱架子和麦克风,接着发现了铁杆子架起的两盏大功率灯泡,两只大喇叭。直至发现不远处的小型柴油发电机,让我大大地吃惊了:咋把全套家伙都带来了?这么多陕北人,住在哪里?不会是游走四方的吉普赛人,真的从北向南游到了这里?

一声哨响,鼓乐奏起,第二轮秧歌开始。吹哨子的人看来是总导演了,60来岁,头发白了,一会儿给扭秧歌的打一个手势,发一个信号,一会儿为鼓乐队打两下拍子,一个人串联起两拨人马。

鼓乐这一拨儿计有大鼓两面,大镲小镲四对儿,唢呐两支。与其他民间鼓乐班子一样,两位鼓手不看曲谱,鼓点儿、节奏尽在心里,因此比那些照着曲谱敲鼓的专业鼓手更能表现出鼓韵的激越酣畅。

敲到大汗淋漓时,两位鼓手先后脱去外衣,却又时不时地把击打铜镲的人飞两眼,表情狂放,以为自己就是统帅了。那鼓点儿分明是“咚咚咚,莫放松!”“咚咚咚咚向前冲!”那四位打镲者哪里是俯首帖耳之辈?相互间使个眼色,怪怪地一笑,铜镲便有了铿锵的回应:“单枪匹马还想赢?”“战无不胜靠群众!”

这边鼓声排山倒海,那边唢呐是有备而来。陕北的唢呐,比咱关中的长了一大截,音色老成老辣,鼻音很重,跟陕北人说话一样。唢呐里的《金蛇狂舞》《开门红》《山丹丹开花》,经过麦克风、电线从扩音器里放出来,音量一下子放大了好几倍。这还不够,面对盛气凌人的鼓声,唢呐留了一手,一支吹高音,另一支吹低音,高低音汇合到一起,便形成一种鼻音更重的共鸣,音量更充沛,音色更饱满,声声撩动舞者的心。

舞者,扭秧歌这一拨儿人看来是随机组合,年龄在20到60之间,男女各半。男的打伞,女的持扇,道具不同,神色却都是同样的淡定坦然——我享受,我快乐,跟你们观者没啥关系。由此推断他们在一起扭秧歌已经好长时间了,又推断这支队伍可能在一些比赛中得过奖,见过大场面,心怀大目标,见多不惊了。

果然身手不凡,每个人的身、手、腿,每支曲目的队形编排,均是变化多端,大开大合,神采飞扬,足可为西安秧歌上课。更惹眼的是导演看重演员之间的呼应与交流,打伞的人,舞扇的人,男男女女,在几乎每个动作的转换点上,都被要求相互瞄一眼。因了这一瞄,场面生动热烈,舞者开心兴奋,干劲儿倍增。扭一个回合超过半个钟头,每个人仍能保持充盈的体力,功在心情滋润。

满目伞扇飞舞中,秧歌的华彩篇章终于出现了,鼓乐队出人意料地奏出《芦笙恋歌》里的曲子“阿哥阿妹情意长——”。八分之三的拍子,也能用秧歌扭出来?唢呐是不成问题的,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俩鼓手看样子已经被舞曲韵律迷惑了,物我两忘:第一拍,双槌同时落下,后两拍则以鼓槌敲打鼓的侧面,敲出“咚嚓嚓、咚嚓嚓”节拍,激情四射。当然了,重头戏仍在舞者那边。三拍子节奏一出,欣喜若狂,伞面扇面儿汇合成红黄绿三色波浪,汹涌澎湃,直捣含光城门——

终场已过晚上10点,捎回家一身微醺的甘美。以后慢慢地摸出了规律,每逢周二、四、六晚上这一拨人都在含光门外演练,于是几乎每逢二四六赶去围观,只是一年多来没有与他们搭过一句腔。

搭不搭,不要紧,要紧的是几十次围观之后,从淳朴与奔放里看到了细腻与雅致,认识了一个恪守传统却又快乐风趣的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