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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新来燕

作者: 吕东风2020/01/27现代散文

春天,杏花开了,桃花红了,梨花白了;苦菜发芽了,冰草探头了;菜籽种上了,麦子种上了。燕子来了,家安顿在西房檐下。“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刚来时,燕子夫妻非常绅士又非常勤劳,穿着又黑又亮的“燕尾服”,每天衔泥垒窝,一嘴一嘴,出出进进,不辞辛苦。每次回来都要在院子里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你都想象不来那翅膀掠过的瞬间有多么美,多么轻!似乎是专门表演给主人看的,为的是答谢主家的收容。

当春天的第一声闷雷炸响时,我总有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院子还没完全湿透时,我便冲进雨里,张开两只胳膊,学燕子侧飞的样子,在院子里跑过一个弧度。这时,燕子归来了,从我身旁飞过,我边扇动着两只胳膊边大喊:“燕子回来了,燕子回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燕窝里多了几只雏燕,这下家里莺歌燕舞、燕语呢喃,更热闹了。看燕子哺养它们的小宝宝,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情。当燕爸爸和燕妈妈外出觅食时,雏燕们把脑袋搭在燕窝边上,一声不吭,眼巴巴地瞅着高墙外的世界;当一个或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厨房的屋顶上时,就挤来挤去,“咿咿呀呀”不安分了,撑直了身子,张个大嘴巴,似乎在哭喊:“我饿了,快给我!”可燕子父母不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它们给每个小燕子平均分配食物。燕爸爸燕妈妈来来回回,万分辛劳,养育着自己的儿女。

雨天,大人们睡觉,我大部分时间就坐在门槛上看雨、看燕子,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接房檐水,把接在盆里的水倒入水缸,直到水缸里的水满溢。高墙外的树在雨中淋浴,在风中摇曳。燕爸爸燕妈妈有时站在窝边,保护小燕子,不让飞溅的雨水淋湿它们;有时则静静地躲在屋檐下的椽头子上,心事沉重,一声不响。有一次我问奶奶:“奶奶,我可不可以给小燕子喂食?”奶奶说:“不可以,人给小燕子喂了,它们的妈妈就不喂了,小燕子就饿死了。”

夏天,庄稼低头时,燕子的生活真好,埂渠边的肥虫,天上飞的蚊蝇,应有尽有。小燕子在燕爸爸燕妈妈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茁壮成长。田里的野花烂漫时,小燕子要学飞了。小燕子学飞需要好几天,当燕妈妈给小燕子说教和示范时,燕爸爸总是紧张地在院子里盘旋。小燕子翅力不够,刚开始不能飞很长和很高,院子里晒衣服的铁丝便是休息的驿站,然后,就可以飞上厨房的屋顶。学会飞了以后,小燕子可以飞出高墙,跟着燕爸爸、燕妈妈四处去觅食,田野间突然多了一批新客人,一只只停立在白亮的电线上,好奇地望着眼前新鲜的世界,像极了五线谱上黑色的音符。

燕子是人类的朋友,我喜欢燕子,就是村子里最淘气的,成天爬悬崖掏鸟窝的小孩,也不会伤害住在自家屋檐下的燕子精灵!

秋天来了,树叶黄了,天气转凉,空中的飞虫越来越少,燕子举家南迁,飞越千里万里,到温暖的南方去过冬。

年复一年,冬去春来,长大了要去城市上学,不知是高楼大厦之间没有燕子的栖身之地,还是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我无暇顾及,反正我没看见过燕子的身影。每年暑假回家,拖着疲倦的身子下了车,看见路边杨柳树上呢喃的燕子,我就亲切、欣喜:到家了。后来我出国了,我常在异乡的梦里看见故乡的燕子,我怀念那个燕妈妈给雏燕喂食的温馨场面。

再回去时,老屋全拆了,燕子离开了,我便有了深深的失落感。记得小时候问过大人一个很傻的问题:“燕子走了不回来了咋办?”不记得当初大人是怎么回答的,没想到有一天燕子真的离巢了。不过,我相信奇迹,奇迹的后面还会有新的奇迹。下次回去时,我一定要记着看看老家还有没有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