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品春笋

夜来风雨声，我不去想花落有多少，静静地看书写字。九点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只说了“请看微信”就挂了。我没有听出对方是谁。

打开微信才知道，他原本的手机给小女上网课，刚买了一把新的，故弄玄虚一番。微信里一张竹林的图片很养眼，两根刚破土的春笋，水灵灵的，像一位落落大方的村姑，穿着浅褐色的外衣，顶端尖尖的，有一撮嫩绿，周围是一棵又一棵修长的竹子，一些杂草郁郁葱葱，举着或红或黄的小花，是一副极致的画。图片显示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还有一句话，“尝鲜无不道春笋。”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邀请我去挖笋。他是一个茶农，因为同爱茶而成为好朋友，他家在云中山脚下，那是我工作六年的地方，我离开后，年年送笋来。我曾多次说要再去体验体验，总没有兑现。他真的不依不饶，又发来诚挚的邀约。

第二天 ，我睡到自然醒，打开窗户一看，天放晴了，稍微准备就匆匆上路。出小城，上高速，快九点的时候，到了一个叫“庵兜”的小山村。几年不见，小山村已经变样了，山更青，水更绿，小溪旁架起木栈道，好多的房子也装修了，美丽的乡村建设如火如荼。车在乡村公路旁停下，他们一家人正在门口埕忙碌着，架起大铁锅，旁边堆着干柴，我知道是用来焯笋的。

浩浩荡荡，我们一行七人向村外走去，扛着锄头，带着砍刀，夹着“蛇壳袋”。一路上，我们闲聊，拍照，发微信，说说笑笑，像是去做一件很浪漫很幸福的事情，真的不像是要去劳作。同行的陈敏今年大学生毕业，真快呀，他是我在那当校长的时，第一个去学美术的。他已经拿到教师证，春季准备报考当老师，我为他高兴。

大约走了半小时，就到了他家的竹林。这片竹林我去过多次，在一条山谷的边上，此刻山涧的水不小，卷起白色的浪花，哗啦啦地唱着春天的歌谣，溪旁一片葱茏。我惊喜地发现，他的竹林一半改种柚子，正开着白色的花，扑鼻而来是一阵又一阵的清香。他的茶园的茶树留高了，田埂上种上了金针菜，他说三四月会开花，金灿灿，很美，叫我到时来看看，摘一些尝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进入竹林，其实竹笋还不多。他在前面带路，用砍刀砍掉竹的枝条和小灌木，他交代我们要看脚下，认真找。他们开始挥锄了，我还没有找到，他说，我离开五年了，再没有来挖笋，都忘记了，教我要看松软微微隆起的土层，下面就有笋，刚要破土的，笋最好。陈敏突然叫我：“老师，这边有一支，你来挖。”我循声看去，它大约露出五六公分。我三步拼成两步跨过去就猛猛使劲，一用力，锄头的柄碰到周围的竹子，竹子一动，竹水就滴滴答答地浇到我的身上，凉凉的，锄头飞了出去，他们哈哈大笑，说是“见面礼。”他走过来，指导我，该俯下身子挖开旁边的土，在竹笋和竹鞭相接处狠狠一掘，就可以蹲下来取笋了。终于，我挖出一个，我特有满足感。妻子在旁边把整个过程拍了下来，还“抖音”一回。有了一次的成功，接下来就顺风顺水了。我默默地总结到，挖笋要“找，看，掘，起”四字诀。还要盖土，把窟窿填上。其实，我只独自完整地挖了三个就气喘吁吁了，改行捡他们挖出来的，拿到一个小凹处，也忙得不可开交。

大约一小时，苍翠的竹林里，出现了一座“小笋山”，我们高兴地它们小心翼翼地装进袋子。尽管大汗淋漓，大家都兴致盎然，阳光照过来，晶莹发亮，连笋体也泛着美丽的光泽。

回到小村庄，一大群人围了过来，噼噼啪啪地剥皮，放到大铁锅里焯，这样可以去涩，及时保鲜。加大火，顿时清香四溢，是春天的气息，是大自然的气息。中午当然是笋宴，土番鸭炖笋汤，一大盘昨天煮好的干芥菜、五花肉和笋干，春笋爆炒土鸡，还配上几盘农家时蔬，真是美味佳肴。吃着春笋，心旷神怡，难怪有人把春笋称为“山八珍。”

品着春笋腴嫩清鲜的真味，和山中的朋友畅谈着春天内外的故事，身体里住进春天的“美神”，在静谧的山中满面春风。美好的乡村生活就这样有滋有味，悠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