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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雄禅黄

作者: 段飞鹏2020/09/01优美散文

秋风沉醉,南雄薄凉。又是一季深秋,粤北南雄市坪田镇的银杏黄了。

郴州与韶关南雄,一山之隔,同属南岭山脉。相闻未必相识,相识未必相逢。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那么缠绵悱恻。经年,我看过连州国际摄影展,探访过南岗千年瑶寨,参拜过南华寺六祖慧能肉身,穿越过乳源大峡谷那幽深暗河,唯独与南雄的千年银杏擦肩。

许多人喜欢把机缘理解成无奈。而我理解的机缘,是守望,是际遇,是邂逅。你来,我在这里等你;你不来,我还是在这里等你。曾经一人游走烟雨苏杭,朋友说我神经病。我不想解释,不想附庸。独自触摸姑苏小巷,漫步西泠印社,没什么不好。内心到了清凉,方能以心为舟。万千人观赏坪田镇军营寨古银杏,与我何干?我只是与孤独守望着那场千年前许下的约会。

而一个诗情画意的高山村落,为何叫军营寨?没人解释。眼前这两株千年银杏,苍穹挺拔,独立寒秋,就在古寨黄石拱门前。因为她们叶片半黄半绿,不妖不媚,许多游人匆匆而过,反专注于那株百年新杏。因为她黄得盛大,美得醉人,迎风招展呀。

表象往往令人意乱情迷,却仍有人专注于肌理的厚重、沉淀。我随手拾起一片刚飘落下的银杏叶,它圆润、饱满,略带淡淡清凉。美眉攀枝采摘,将其串成环,佩戴头顶。美吗?似乎美。但生拉硬扯将叶片摘取,她痛啊。

夕阳西下,银杏叶泛黄。人声鼎沸中,我选择逃离,漫无目的游走阡陌,眼帘却浮现军营寨的那抹金黄。浅吟低唱禅黄,思绪翩翩起舞。

金黄,贵族象征,权威表象,人臣泾渭,龙袍加身者,皇帝也!金黄,富贵寄寓,良辰吉日缩影,天干地支,风水八卦,衍生婚丧嫁娶,莫不以黄道吉日为上策。

金黄,赋予太多的想象。但许多人却独爱银杏黄。不是因为银杏黄得璀璨、凛冽、孤傲、盛大,而是它留存亿万年的思恋。现代科学证实,银杏,是现存种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遗植物,与其同纲的所有植物大多已灭绝,唯独它一代又一代传承。

那么,它在等什么?等岁月老去?等星球合一?等史前文明?等量子解码?抑或等那场地老天荒的爱情?……一切皆有可能。连原子弹核辐射都无法让其变异,还有什么不是银杏能等不到的?所以啊,人生岁月匆匆不足百年,善待万物生灵,比索取要好。

军营寨的原住民朴素、真挚、好客。年轻人说不清自己的祖先来自哪里。老式土墙房,大多只剩下残垣断壁,或许它们能说清百年前军营寨的沧海桑田。小邓的爱人是江西赣州人,善良、能干,广东白话相当流利。一山连三省。湖南汝城方言与南雄白话相近,肯定也有通婚,只是没住在军营寨。或许在坳背、姜塘、冯屋会有汝城人吧。

北有万时山、大瑶山的阻隔,军营寨的深秋夜晚,比想象的要温暖。几名驴行者摆开架势,银杏树下品茗聊天,把酒言欢,别样情致。人走进原野,才会真正明白,人生不需要苟且。撩开帐篷数星星,一弯新月伴寒来。比起睡房车,我觉得帐篷更融入天地。而枕着降央卓玛的《那一天》入眠,心会特别宁静、安然、柔软。

不是风起云涌的季节,岭南的日出自然会略带几份氤氲、羞涩。但有人偏不信,希望看到军营寨的银杏、古村、朝霞相映成辉。扰了银杏休眠,也惊了我的清梦。生活在人群里,有时要学会清决,不必要苛刻。心地柔软的人,退三尺,海阔天空。为争一个机位,两个人吵吵闹闹,恶语相向,我劝说了几句,还是没有消停,只能逃离。

老邓的农家旅舍三楼平台,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几个摄影人专注于山下的美景,快门咔咔声没停,赞不绝口。举目远眺,我惊呆了。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与朱元思书》这四句,用在此时,更适宜不过了。

寒露至,薄雾生;天空谧,山水黛。层层叠叠的山峦,薄雾轻绕,行云流水,或明或暗,或浓或淡;迟来的冬日暖阳,洒在古银杏树上,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与山峦墨绿相映,形成一幅偌大的天然山水画卷,禅意万千。

我倏地醒悟过来,何谓军营寨?因为它是镇守南雄的咽喉要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