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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禾木村

作者: 车海凤2021/03/20优美散文

大片大片金黄色的油葵向身后退去,绚丽与浓艳融入逐渐抬升的暮色。群山逶迤,四野静寂,流水淙淙,禾木村,一个让人甘愿陷落、不愿醒来的地方。

短暂的陷落混淆了此岸与彼岸的距离。这似乎是一个梦,一个与己有染无关他人的梦;一个期待很久,瞬间实现的梦。 这又不是梦。这是一份长久以来蛰伏在灵魂深处对于未知世界的张望与好奇、探秘与寻幽,一份血脉里那种负囊远行、独行天涯的怀想。它们一直执着地占据在我尘世的生命里。尽管幸福和喜悦潮水样漫上意识的堤岸,使得这梦显得虚妄不实,但我必须清醒地直面它,以一颗干净、虔敬的心交换它。 在乌鲁木齐下飞机沿217国道乘车前往布尔津方向的路上,一种有别于以往感受的视觉冲击,一遍遍刷新了我对于新疆这片土地的认知和理解。 车窗外连天的戈壁荒漠,连同起伏着的铁锈色的沙丘、荒岭一路相随。偶有低矮的芨芨草、骆驼刺探入视野。

车行半天,除了无限延伸着的无边的空旷,鲜有可以触动神经的其他的异类。就连云,也是雄风大气的,少了小家碧玉的深挚婉约。有时是浓亮的一团,有时是厚重的一块,浮雕样远近高低散落于湛清碧透的天空,像是大自然的神来之笔。这样的长途旅行,我非但不感觉单调乏味,反而从这看似枯燥冷寂的世界中感受到来自这片土地的生命的蓬勃与高贵。这高贵不是豪门显贵的气定神闲、风流潇洒,而是生命禁区里无声涌动着的那种饱满的张力。譬如那些伏地生长的荒漠植被、譬如这片土地下不断喷涌着的浓稠的工业的“血液”,譬如沙漠中那座崛起的新型工业化油城—克拉玛依市。 午后的时光是冗长的。伴随着日趋升高的气温,车厢里飘来歌手刀郎倾情演唱的王洛宾创作的经典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

歌中那美妙动人的旋律,真挚深切的感情,宛如天籁,轻抚耳膜,触动心弦。王洛宾,一个被敬称为“西北歌王”、“民歌之父”的汉族音乐家,在跌倒与站起,行走与出离之间,用音乐诠释对生活的理解和对心中那一片圣洁的深情咏叹。 醉人的音乐起起落落,不知不觉车已驶入阿勒泰地区。再看窗外,顿觉眼前一下子变得明朗润泽起来。举目远眺,但见水草丰美的大片湿地,汪着赏心悦目的绿,铺排着一望无际的写意。便恍然觉得自己也似一个千里赶场的牧人,从大漠戈壁穿越大半个中国辗转迁徙至此。

强烈的景观反差,又有种让人失足跌落,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镜头切换,另一片愈加宏大壮观的场景迎面而来。踏踏实实双脚着地,方才清醒自己已经站在了杜来提草原上。西斜的阳光洒下来,那浓淡相间的草地,自由徜徉的牛羊,骑马执鞭的牧人,连同点缀其间的白色蒙古包,都被捕捉到一副散发着恬静气息的油画里。这幅画在时间之外,没有沾染尘世的喧嚣芜杂,没有历经岁月的风剥雨蚀,仿佛一副刚刚完成的长轴画卷,完美如初地展现在高原旷野之巅,任由你信马由缰、流连忘返。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怎样的惊艳和激动,我只是像个孩子一样张大了新奇的眼睛。我清楚地知道,我远没有走入这片土地的幽深之境,我只是路过而已,偶然窥见了它的一鳞半爪。 邂逅禾木村,是在通往喀纳斯湖的路上。 身后的五彩滩在八月的天空下焕发着扑朔迷离的魅力。这里自古有“一河隔两岸,自有两重天”之说。中间的额尔齐斯河碧波荡漾、金鳞闪耀、浩浩荡荡,向西奔流。南岸葱郁的树木、绿洲,与北岸色彩斑斓、形状各异、起伏不一的雅丹地貌彼此衬托、相映成趣。我从没看见如此迥异的景色可以这样珠联璧合,完美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只能由衷地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功。 车辆继续在河谷山区、崇山峻岭之间穿行。道路两边继而是大面积的单一农作物,继而又是莽莽苍苍、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

白桦、云杉、冷杉衣冠磊落,巍然神秀,俨然185团新老守疆官兵。它们用齐整的列队欢迎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也以炽热的忠肝义胆守护着祖国的西北大门。 抵达禾木村,已是薄暮时分。太阳已然倾尽了最后的余热,失去温度的群山只剩下天际间一线连绵起伏的轮廓。絮絮缕缕的雾气从河谷升起,连着松木垒砌尖顶斜坡木屋上袅袅的炊烟,禾木村,一道氤氲在淡淡水墨画里的风景。 月亮升起来了。清凉的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洒在处子般美丽的村落上,也洒在不远处的禾木河上。我们都不大说话,只有河水踏着碎银高蹈独步的声音。空气清冽而湿润,天空明净,星眼闪烁,似乎伸手可触。有风从河谷吹来,带来松木泥土和山林的气息,提醒我这不是在小桥流水的江南,而是在有着海拔接近八百多米的禾木村,这多少又引起了我对禾木村居民的好奇之心。 据说,禾木村里主要居住的是图瓦人。关于图瓦人的来历,一直有两种说法。一种以为他们是成吉思汗西征时遗留的士兵的后裔;一种以为图瓦人的祖先是五百年前从西伯利亚迁徙而来,与现今的俄罗斯图瓦共和国的图瓦人属同一民族。不管禾木村图瓦人起源哪里,我都认为图瓦人能在这方被称为“神的后花园”的土地上居住繁衍下去,要么是他们的命定,要么是上天对他们的眷顾。遥想那些跟随成吉思汗连年征战、驰骋疆场、血战荒漠的士兵,或者那些翻山越岭、忍饥挨饿、步履踉跄的俄罗斯图瓦人,他们骁勇强悍的外表下无不隐藏着一颗渴望和平、希冀安定下来的灵魂。而四周群山环抱的这一片平坦的水乡河谷,仿佛一双温暖的大手,足以抚平所有的创伤与沧桑。见到了这片土地的图瓦人,如同久别的游子见到亲人。

他们长久地匍匐在地,千言万语化作滚烫的热泪渗入地下。于是,擦干眼泪后的图瓦人便放下武器,停止奔走。他们建屋搭灶,过起了游牧狩猎、奶酒飘香、与世隔绝的生活。 黝黑透红的肌肤,坚毅深邃的目光,或立成雕像,或策马扬鞭。面对千山万壑、茫茫林海,勤劳朴实、勇武果敢的图瓦人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而我们,只不过偶尔路过,是这片土地的过客而已。 不过,随着其西北面著名风景区喀纳斯湖的旅游开放,越来越多的游人开始涉足这里。禾木村,这处上天精心打造的自然盆景,能否保留最初的宁静?图瓦人在外界的现代商业与自身的原始古朴之间何去何从?

能否继续自己的传奇?我陷入了沉思。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在一望无际的弥天的月色中,我仿佛隐约听到了图瓦人楚尔乐器吹奏出来的音乐。那乐声深沉舒缓、悠扬婉转、缥缈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