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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年的春天

作者: 忠珍2021/03/23优美散文

眼睛里迸发出吓人的凶光,咆哮如雷。理由是有人在文章里丑化了他。

连续几天,他都没有睡好觉,声音也嘶哑了。他发誓寻到作者的住所,砸碎他的门牌号,更要挖出他的隐私,到处广播。

原来,他读了一本书,觉得文中的那个人就是他。

把自己当作了文中的人物,成了作者抨击的对象。他像啄红眼的斗鸡,更像没头的苍蝇,胡乱地撕咬。

假如他是一个文盲,也许大家还能理解。而他竟然是读过不少书的人,又在外省他乡拼搏多年,着实有些叫人不解。

我在鼠年的春天竟然遇到了这种人——在故乡的人们眼里很会混的那种人——有房子有车子有票子。

我怀疑他的富有。

这个富态的他——我的半个老乡,恢复高考那年考取卫校,毕业后分配在家乡的镇卫生院上班。父母是地道的农民,种着在集体承包的农田,4个弟妹,皆在家务农,家庭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经媒婆介绍,他娶了本村的一个读过小学的村姑——身强力壮,做农活像壮汉像牛,真是一把好手,公婆十分满意。

上世纪九十年代,他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了。正是这第三个儿子的出生迫使他不得不离开故乡去了珠海。

那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在他第二个女儿出生后,计生办上门做工作,反复强调了生育政策。他的家乡重男轻女,悄悄地生了第三胎。虽然老婆是躲到娘家悄悄生的,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计生办给予了重罚,院方将情况上报县局处理。

情况纷繁复杂,个中原委不必细说。无奈之下,他办了停薪留职去了南方。来到大城市,眼前一亮,一切都是那样新奇,到处充满了诱惑。他被一个私人诊所聘用坐诊,待遇比在家乡要高出好多倍,还包吃包住,很是满意。

发了薪水就给家里寄些回去,多的自己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休班的时候,出门转转,一乃看看外面的世界,二乃看看有没有新的商机。

那一天,他转到了休闲娱乐城,洗了个桑拿,遇到了一位跟他一样来打拼的按摩女郎,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自此,他经常去那儿,与这位梦中情人倾吐心声。

这位梦中情人是我的老乡,闯世界也是无奈之举。她身材苗条,脸蛋儿标致,善于交际,加上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迷倒的人还真不少。

很多休闲的人不是看重技术,而是寻求听觉、视觉、触觉的刺激与愉悦,加上当时按摩女郎是天生丽质的人并不多,所以,她的生意在所有的同行中算是最好的。据说她的小费比其他人的工资还要多。

她从小受到父母的宠爱,在姊妹中的学历最高,但是命运不佳,大专毕业后已不再分配,所以到乡下的一个单位当了临时工。年轻漂亮的她一个美好的梦想在心中燃烧,那就是早日转正,端上铁饭碗。可是命运总是捉弄人,还没转正时,嫁给了一个个体户的儿子。结婚生子后,婚姻开始走向破裂,经常为家庭的琐事吵架,在单位没法呆下去。于是,她把儿子丢给男方,不管三七二十一独自一人跑到了珠海打工。

也许是上天眷顾这对命运坎坷的人,在多次接触后,在一次又一次不断多给的小费中,他们相互有了好感,渐渐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无论男女一旦有了情人,总想取悦对方,自然爱打扮自己。然而这一打扮,男女都遇到了麻烦。男的更加潇洒,愈发风流倜傥,被老板的姑娘看中,要他离婚入赘;女的像仙女下凡,被好几个老板看中想包养。如此一来,两人做事都有些蹩脚。他们悄悄商量,春节来临,正好各自回家过年。年后再来,但换个不受干扰的地方。

年后,两人在珠海再次相聚,但换了个地方收废旧,生意很快就有了起色。正在这时,不知啥缘故,一个收废旧的“老大”与他结拜兄弟。财神爷偏要提携他们,自然生意更加红火,很快成了“破烂王”。几年下来,银行里有了一大笔存款。虽然赚钱,可是气味儿难闻,灰尘伤身,两人商议决定开私人诊所。

这时,他们以女的名义买了一套商品房,又选了一个适宜的地段买了一个门面开始做新的行当。街上流动人口多,尤其外来打工的人往来频繁,故而诊所生意很好,大把大把地赚钱。

日久生情,两人悄悄地生了个儿子。

农村推行新农合几年后,他们见机把门面卖了,把诊所也转给了

别人,便回老家安度晚年。

对他们的了解不过如此,至于在外还有哪些惊心动魄的事情,我想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在鼠年见到这对夫妇时,正是他们在自己修的小洋楼里过年。由于遇到了新冠肺炎疫情,不能出门走亲访友,夫妇二人忽然想起找书柜上的书来读。

几十年来一直忙于生计,电视就看得少,书几乎没有看过。在书柜找来书读,结果骂人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看他在楼顶的样子用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来形容都不为过。不仅如此,他还叫老伴儿来楼顶阳台读看,并在一旁不时地加以指点。结果,她的神情与他区别不大,狠狠地将书砸在墙上。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读的书名和具体内容,但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那通俗的文字一定揭露了丑恶的行径,而他们的行为正好契合。因为他骂的是作者,而不是文中的人。“写他妈的什么东西!”这话至今还在我的耳际萦绕。

至今我也不清楚使他们如此失态的根源,这或许是我永远不可能知道的秘密。不过,对于这样的人,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样的事或许一生只会遇到一次,但我总是不能理解。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如果自己的言行成了作家抨击的假恶丑,一定会默不作声,生怕别人知道;一定会自我反省,并杜绝不好的言行在下一代中复现;一定会感到文章太有现实性了,绝不会失态与叫嚣。

在现实生活中,很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在人生的岁月中文化知识被风雨冲洗得一干二净,被金钱至上包围,“有钱能使鬼推磨”害了他们。当他们一面成了物质的富翁时,另一面却成了精神的乞丐。

有人说,上世纪恢复高考初期读大中专的水平相当于现在读985、211大学的水平,我为在鼠年的春天见到的他们而感到无语。正因如此,加上工作环境、同行同事、故乡故人、家族亲情等带来的诸多思虑、思索、思考,我决定把无语当作了自己新的笔名。

一个知识分子一定要坚持读书学习,活到老,学到老,用到老,千万不要把学到的知识遗忘,犯下低级的错误。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鼠年的春天总是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