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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荫深映蜀葵红

作者: 洛红2021/03/29经典散文

与蜀葵相遇是而立之后的事。此前,它一直以“烧饼花”这个乳名摇曳在我童年的册页里,摇曳在我魂牵梦萦的故园中。

在乡村,有泥土的地方就有青草、有花香。炎炎夏日,树绿花稀。泡桐、杨柳、椿树、洋槐树、核桃树撑开繁茂碧绿的伞盖,把一座座院落淹没在汪洋恣肆的绿海里,枝叶疏离间投下斑驳光影。鸟鸣声声入耳,嘤嘤成韵。开落任熏风的蜀葵,向日次第开,深红间浅红,安静绽放在碧绿油亮的叶丛中。

平民之花蜀葵,大多野生,泼辣,好活。风吹来的种子,鸟带来的礼物,空降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春风春雨一召唤,笔直秀挺的小身段儿,撒欢儿似的节节蹿,待麦梢黄时,饱满水灵的花朵,浅粉、深红、绛紫,竞相争艳,热热烈烈映亮了朴素的日子。

昨日一花开,今日一花开。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蜀葵花,单朵的花期极短,旦开,午收,暮落。跟牵牛花相似,一朵谢了,另一朵接着开,所以花期较长,能开一整个夏天。

蜀葵,自初夏始,到端午,朵艳花繁,如霞似锦,故有另一名,端午锦。古人生活总如诗。据《清嘉录》载:“五日,俗称端午。瓶供蜀葵、石榴、浦蓬等物,妇女簪艾叶、榴花,号为‘端午景’。”摘取蜀葵数枝,带着绿叶与骨朵,置于陶器内。宴席摆开,庆赏端阳。

“五尺阑干遮不尽,尚留一半与人看。”灿烂静谧的蜀葵,因茎挺拔高大,花开红艳,又名“一丈红”。

同一朵花,因名不同,而给人感觉不同。烧饼花,像乡下的女孩儿,可亲可爱;蜀葵,是大家闺秀,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端午锦,则是名门贵妇,高不可攀;一丈红,令人畏惧。

蜀葵,在我懵懂年少时就与之耳鬓厮磨。麦收时节,田埂上、篱笆旁、马路边,零零星星,各居一隅。方才看见两三朵露头,一夜过后已经闹哄哄挤作一团。毛茸茸的花蕊根根挺立在小瓷碟样的花盘中央,绢纸似的花瓣紧密环绕,迎着太阳肆意绽放。此花落,彼花开,生生不息。

“能共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缘多。”因易植,开花多,便不知珍惜。掐朵最漂亮的花,撕开花瓣,趁黏液新鲜,沾在脑门上,互相打量,笑指对方。玩腻了,找来一束圪针,摘下蜀葵,一朵一朵别在刺上。远望一树繁花,盛似绣锦。

寂寞荒田侧,繁花压柔枝。年岁渐长,慢慢品咂出它的美来。这平实的美,是鲁迅先生笔下那种“一丈红、茅屋、狗、塔、村女,云……也都浮动着”的日常烟火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