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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已渡江

作者: 铜陵章铜胜2021/04/08优美散文

春日易惊,惊的是万物萌生,惊的也是那些对自然分外敏感的人。敏感的人对自然些微变化的感知,亦如世间的万物,细微而又真切。他们感于形纳于心,也因之而愉悦。有时候,特别羡慕这样的人,羡慕在季节的更迭中,他们应时而动,又随时感应着的真实和真诚。想想,人也应该如万物般随应时节的变更而生长收藏,而吐故纳新。

今年立春以后,连续的阴雨天气,夹杂着春雪,在寒凉的天气里,让人分外想念春日的温暖。昨天下午,窗外飘着细碎的粉雪时,我正在读唐代诗人杜审言的《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那些句子,竟让我心里一惊,诗中的早春天气,虽然略有一点感伤的意味在,想想,还是温暖的,在早春,在碎雪飘落的时候。

有些时候,翻开书,随意读着,并不知道自己会读到什么,也不知道颖然而悟的惊喜在哪里。有时候,在不经意间,当读到某些句子时,会有一种因缘因之而起的美妙感受,如昨天午后。杜审言的诗读得不多,可这一刻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我却因之而有随意得之的惊喜。诗的起句说:“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以一个惊字,引发春日的种种美好:那是云霞出海、梅柳渡江的欣喜,是淑气黄鸟、晴光绿苹的绚烂,也是忽闻古歌、归思欲泪的伤感。春日惊,惊的是梅柳已渡江,而我在沿江江南的一隅,对此却浑然不知。

昨天临睡前,在朋友圈里看到家乡的一位朋友晒了张春日梅花的图片,是一枝红梅,枝细干瘦,花开数朵,含苞若干,枝与花间,捧冰含雪,一枝的艳丽晶莹。我不知道家乡的梅花,在早春的清冷里已悄然开放。朋友在留言中借用了陆凯《赠范晔诗》中的句子:“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夜里,我做了个梦,梦中尽是一树红梅的寒瘦与清香。想想,朋友和陆凯一样,也是有着真性情的憨厚朴实之人,梅柳渡江,又何须你折梅以赠呢?

早在立春以前,我就看到皖南的同学拍的歙县卖花渔村的梅花。那些漫山遍野的梅花,已经星星点点地开了,虽然还没有到盛花期,但那气势也还是可观的。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去卖花渔村看梅花,只是因为自己的疏懒和善于遗忘,一直没有成行,想想自己是辜负了那一片春光的,一年又一年。

春节假期结束,侄女坐高铁回了苏北。假期里,家人的团聚虽然短暂,亲情却是分外浓稠。一年里,我们期待一次家人的团聚,可又害怕这样的一次团聚,团聚的日子近了,就意味着分别的日子也近了。可我们依然需要这样的日子,在聚聚散散里,生活才有了期盼着的美好。在侄女发来报平安的视频中,我看到了她身后的一树红梅,在苏北,梅花也开了,一样的红艳,一样花开数朵、含苞若干。我想,在早春,在春节的喜庆里,梅花是否也在赶着去赴一场盛大的聚会,已悄然渡江北上,还将去往更远的北方。不管渡江的梅花最终会走多远,一路梅花开,都会为沿路的有心人打开一个明媚的早春。

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学校花房里的梅桩,真是多。有绿萼,有红梅,有徽州传统的游龙梅,也有造型各异的老梅桩。闲时,我经常去看那些梅桩,想来,还是喜欢的。那些梅桩,有的已经成型,有的还用棕绳和铁丝绑扎着,看多了,看久了,就更加的喜欢了。花房里,有一盆梅桩被命名为“回头一笑”,是绿萼,它的造型和开花时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去年冬天,下第一场雪时,我去了学校,当然没有看到二十多年前的那盆“回头一笑”,却在许多的梅桩盆景里,发现了一盆造型酷似“回头一笑”的梅桩,刚刚含苞,大概也是绿萼吧。

光阴荏苒,记忆中的梅花,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春天,一次又一次悄然渡江向北。梅花已渡江,春天在路上,在一树梅开的花影里,我们能闻古歌,我们也应该能感受到春天的一片新意和一层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