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度了一个上午的光阴

春天的花香还在，夏天的炎热还未到来，小满过后的第几天，一切都刚刚好，譬如这个安静的上午。

初夏的风在窗外，摆动着石榴树和海棠树清晰的影子，从庭院的东边到西边，在干净的青石板上留下时间的痕迹。我在厨房里，揉着面团，面是绿豆面黑麦面小麦面，预备着擀面条。妻在客厅里，先熨我的三件衬衣，再熨她的裙子，然后挂在阳台上。我们都不说话，只有音乐轻轻地响着，清凉的感觉，泉水似的，流淌在每个角落。每个角落的地板都是干净的，我昨天刚拖过，映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明净的光景。

面和好了，放在盆子里醒一下，擀好的面条会更劲道一些。平常总是忙碌，连吃饭这样的事也总是匆忙，而且简单，今天难得的清闲，换一种感觉。妻刚好熨好了衣服，歪着头问我中午吃什么菜。此时，阳光照在吊兰上，叶子绿得格外清新。

超市的人真多，周日的样子。从二楼的服装看起，赏心悦目得很，这就是逛市场的好处，不一定要买，随意地看看，服务员忙不迭地欢迎，走老远了还喊着欢迎下次再来，话语软软的，特别好听。当然主要是菜市场，中年人的胃返璞归真了——最近我一直这样认为，茄子西红柿南瓜黄瓜，这些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菜，年轻时刻曾意地避开，现在突然间又喜欢了。妻在前面选，我在后面提着，慢慢地，不知道将来年老的时候是否就是这个样子，不温不火。

十一点的阳光确实晴朗，河堤上鲜红的蜀葵无处可藏，妻喊出了小时候老家人叫的名字，我记不住了，只知道蜀葵花极易成活，房前屋后的到处都是，在夏天的中午，大人从地里回来，蓝色的炊烟升起，蜀葵朴实地像熟悉的邻居。而在城市，这些想法一闪而过，比我们的电动车还快，一眨眼，童年就在很远的地方了。

我擀面条的时候，妻在洗菜炒菜。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天南地北，抽油烟机呼呼地响着。蒜汁，黄瓜丝，这些地道的点菜必不可少，宛如当年我们的父母们，在贫瘠的乡间简单的美食，可惜难以回到那个时刻，从黄瓜秧上摘下水灵灵的嫩黄瓜，从地里刚刚刨出的带着泥土的紫蒜。那时，天总是蓝的，我们总是快乐的。

天渐渐热了起来，火红的石榴花执着地挂在枝头，一动不动。父亲从老家打来电话，说院子里的杏熟了，甜得很，招惹了许多的鸟来，赶集一般，让我赶快回去摘——父亲的话，好像在我的心里投了一块小石子，竟生出一些隐隐地着急。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像一阵无声无息的小风，不知会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留下一些轻微的印痕，或许我偶尔会想起这个普通的上午，我是如何地安于平静安于平凡，应该这就是幸福吧，与终生相依的人呆在一起，做一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仿佛就天荒地老了，仿佛就海枯石烂了。

原来，年轻时的誓言这么简单地就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