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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处处开

作者: 文丽2021/06/10优秀散文

野蔷薇盛开了,雪白的,粉红的,在藤状带刺的枝条上烂漫热闹。那些花儿,或从树上垂下,挂起一帘帘花的屏风,摇曳生姿;或繁茂于草丛之上,支起一顶顶花的帐篷,绚烂明媚。山岗、村头、河岸、墙角……野蔷薇随处可见。

山野的清风拂过,野蔷薇浓郁的花香在风里游弋,微醺如酒的气息在暮色下尤其明显,好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浸泡其中,一缕缕的花香从鼻尖掠过,沁入肺腑。那是一种扑面而来,无处躲藏的入侵,席卷了人的感触,令人忍不住深呼吸,向这野性十足的芬芳致意,而后便是昏昏然的沉醉。

浑身是刺的野蔷薇,虽然也和玫瑰一样令人不敢轻易招惹,却平凡朴素得多。一年四季,也只有在花开的时候,才有着一段灿烂的时光。一朵朵小花,密密匝匝地盈满枝头,没有繁复的姿态,单瓣的花朵簇拥,开出了热烈到天荒地老的肆意。心形的花瓣托着毛茸茸的黄色花蕊,单朵毫不起眼,可漫山遍野的野蔷薇,像是响应了某种号召,齐齐绽放时,就有了千军万马的阵势——荒原绿野,一夕之间,已经是它们的天下了。

野蔷薇盛开时,田间地头,开始热闹起来。沉寂了一冬的大地,迎来了耕种的时节。人们脱下了厚厚的棉衣,卷起裤腿,挽着袖子,赶着耕牛,开始梨田翻地。劳作的号子响起来,一声声回荡在田野,伴随着各种虫子的浅鸣,鸟儿的放歌,奏成了一曲声势浩大的长调,为春末初夏的这场花开伴奏,将春天的繁花融进了夏天的绿荫里。

野蔷薇俗名“刺花儿”,我初识它们,不是因为它们花开得好看,而是为了吃它们。每年三四月间,野蔷薇发出新芽,那一根根鲜嫩的芽儿,新绿中透着暗红,油亮饱满,折一枝剥开皮,放入口中,舌尖触及到一种淡淡的清香,迫不及待嚼着吞下。野蔷薇的芽,口感脆嫩,味道清甜。儿时跟随祖母到山间玩,认识了这种能直接吃的植物。那时候物质匮乏,孩子们的零食多来自山野,三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丛丛野蔷薇的嫩芽便成了我们的美味。

现在,每每看到野蔷薇的嫩芽,还有着一股想要折下来剥皮而食的冲动。

野蔷薇花谢时,一片片花瓣随风而落,化作了泥土。落花原是有几分凄美的,它们却没有这份凄美的意境。热烈浓郁的花开之后,花落,便回归了平日的沉默安然。宋人姜特立诗云:“拟花无品格,在野有光辉。香薄当初夏,阴浓蔽夕晖。篱根堆素锦,树杪挂明玑。万物生天地,时来无细微。”野蔷薇平凡着,不须栽种,肥沃贫瘠,自在生长;旷达着,无须关注,不博爱赏,开落随意。与其说是季节催开了野蔷薇,不如说是它美丽了一季的时光。

而我们,食其嫩芽,赏其花繁,还要在金秋时摘下它的果实。九、十月间,野蔷薇的果实成熟了,橙黄中透着褐红,一颗颗高举在枝头。比起花开时的绚烂,结果时蕴含了季节的沉静。这些浑身带着毛芒的果实,俗称“刺果儿”,是泡酒的好材料。我们去那波浪一样起伏的山岭寻刺果儿,寻得半篓,冲洗晾干水气,丢进父亲的酒坛。透明的酒液,在大雪落下时,泛起了琥珀样的光色——酒香里飘出的刺果儿的香甜,这烟霞烈火的味道,足以醉出好多欢愉的日子。

野蔷薇处处开,花盛花繁,那波浪一样起伏的山岭却在远方,食其嫩芽、采果泡酒的记忆也在远方。心底的某些念想,如同花开,以千军万马的阵势而来,催开了人生里的一场场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