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贵客网 > 散文 > 优秀散文 > 正文

旅愁

作者: 葛继红2021/07/29优秀散文

这几天,一直在听贾鹏芳的《旅愁》。一直以为贾鹏芳是一位长发飘飘、俊美秀丽的女人,其实不是。之所以有这个错觉,可能是因为他的音乐,他的二胡,他的《旅愁》。

旅愁,是隔了千山万水的,是山迢迢,路迢迢;是水渺渺,思念渺渺;是望尽天涯路的漂泊无依,是一个人踽踽行走在他乡路上的孤独和寂寥。当悠扬的钢琴和着婉转的箫,轻轻带起音符,像画的底子,淡淡地铺开,二胡声随后响起,空灵中有一闪一闪粼粼的波光。这时,一股微凉的溪在心头蜿蜒流过,心无端地柔软起来。此刻入耳的不是二胡的演奏声,仿佛仙乐从天际飘来,诉说着夜的忧伤和静谧,诉说着旅途中的相思与惆怅。

二胡悠悠,如泣如诉。旅愁,就成了山顶上那一点未化开的雪,平江上那数点翩飞的寒鸦,羁旅中那轮欲坠的夕阳,海面上那面渐行渐远的帆……心是二胡上那根弦,轻轻地被拨动,跟着他的音乐,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去寻找心的归宿。我想,也只有女人,能把那一份思乡的情,演绎得如此细腻、轻柔、完美。

直到有一天才知道,原来贾鹏芳是位文弱书生。一袭白衣白裤,戴金边眼镜,很潇洒的模样。旁边有文字介绍:贾鹏芳,1958年4月生于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二胡演奏家……看完后,不禁为自己的望文生义莞尔。

听他的《旅愁》,让人无端的感伤,凄美的旋律能把人的心揉碎,不敢听,又忍不住想听。那旅途中的愁情,被一把二胡演绎得悠扬婉转,摄人魂魄。

想起那个独行在古道上的异乡人。他,走过了阳春三月,走过了草长莺飞,走过了雁去凉秋,走过了白雪皑皑。此刻,夕阳已西下,有枯藤数枝,紧紧依偎着老树,一副不离不弃的模样。老树在黄昏中静默,像一个孤独的老者,有寒鸦,几声悲鸣的叫声,更添几分落寞。远处,一弯小桥横跨一条小溪,溪水潺潺地流向几处飘着炊烟的人家。西风一阵阵吹来,丝丝寒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冷颤。瘦马早已磨损的马掌敲击着悠悠古道,家乡何在?故园何在?此刻,唯有长叹一声,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那年,那天,风尘仆仆的崔颢一个人来到黄鹤楼。一生仕途坎坷的他,原本打算来寻他心目中的黄鹤,来访他敬慕的仙人。但,此时此刻,不见黄鹤,仙人已去。只有远方天际上那一片片白云,在悠悠飘着。那鹦鹉洲上萋萋的荒草,那洲上的老树,那栖息的乌鸦,都静默着,像一幅画。夕阳已褪去最后的光芒,暮色已笼罩了大地,倦鸟归林,船舶归航,而漂泊在外的游子,今宵又露宿何方?江面上,雾霭茫茫,诗人的眼底也雾霭茫茫。那是眼底的泪花,是郁郁不得志的悲凉,是“问乡乡不语,思乡不见乡”的哀愁。于是,诗人挥毫写下这首被严羽高评为“唐人七绝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的千古名作。“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是啊,怎能不愁呢?

又想起故乡的老屋门前,年轻的父亲端坐在椅子上,腿上放一把黑紫色的二胡,面前放着曲谱,正入神入迷地拉着二胡。他拉《东方红》,拉《二泉映月》,拉《梁祝》,拉《春江花月夜》……

我们姐弟三人远远地站成一排,看父亲入迷的样子。他微闭着眼,一只手来来回回地拉,一只手一上一下地跳。父亲陶醉于二胡悠扬的旋律中,我们陶醉于父亲入迷的表情中。听父亲拉二胡是我们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拉二胡的父亲是我们心目中最帅气、最有才的父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二胡不见了,那悠扬而略带几分伤感的声音消失了。而父亲,也在我们的不经意中一天天老去。我知道,年过七十的父亲生命旅途已不再漫长。原以为,青山常青,绿水长流,我的父亲也会永远年轻。但也就在转瞬之间,父亲像一棵老树,在慢慢落叶,在慢慢变老。而我们做儿女的却无能为力,怎能不让人愁呢?

总以为,二胡的心是流浪的,看似悲戚诉说之外还有个行走的坦荡。贾鹏芳的《旅愁》是旅程、是流浪,也是一种寻找。那是在找寻一处可以安放心灵的圣洁之地。那里,可以是故乡,也可以是一处盛开着桃花的园,一处长满青草的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