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

栀子花个性率真，白就白得如雪如玉，香就香得痛快淋漓。不掩饰，不扭捏，我喜欢。

汪曾祺老先生也喜欢这种花，他还曾替栀子花骂那些嫌栀子花香得太浓烈的人：“我就这么香，你管得着吗？”

把培植好的三棵小花苗从盆里移到地上，它们就像孙悟空似的，一个跟头翻了个个儿，很快长得高高大大的。五月刚到，每天都有三五朵栀子花绽放在枝头，姿态美丽极了。只是香气实在有点憨，好像开足音量的小喇叭，让人们老远就知道，于老师家的栀子花开了。又像个极粘人的小狗，你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撵都撵不走。你回来了，还没到院门口呢，它老远就冲出来，围着你又蹦又跳，又抓又挠。弄得人嘴上说恼，心里在笑。

三棵花树开了几个夏天，亲戚邻居也都饱尝了香气，还有不少人折了它们的枝，又培植出小栀子花苗来了。

但是，我家要搬到楼上去了，这几棵栀子花树怎么办呢？楼上的家它们是进不去了，不如找个爱花的人家，送出去。

正好，楼下有位老师，“觊觎”我们家的栀子花树好久了，不敢张口，听说我们要把花树送人，激动得不得了，立即说他要一棵。这老师是真爱花，准备了一口大水缸来养它，还找了一个人帮忙，挖地三尺，把那棵秀丽的栀子花树移到他家里了，就放在一楼楼梯口。我很高兴，有人照顾它，还不耽误我们看花，闻花香。

出来进去的，就看见那老师给栀子花树浇水，围绕着它笑咪咪地念叨：你可要好好活啊；起的时候挖的坑多大，一点须根也没碰断；这花盆大吧，一口大缸；这棵花树住里边多舒坦，就像咱们搬到这新楼房里一样，嘿嘿……

然而，一个星期后，缸里的栀子花树叶子变桔黄了。大家揪着心焦急地等待，等待着这棵栀子花树适应新环境，重新旺起来。

可是，两个星期后，它的叶子干枯了，尽管缸里的土很湿润。一个月后，树枝树干树根全部枯死了。

太有个性的栀子花，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抗议我们的安排吗？是在怪我们没有聆听你的意见？

剩下的两棵不敢再送人，只好移回老家，种在院子里。这两棵倒是活得好好的，一到夏天就开出了香香的白白的栀子花。

回去时，遇到花期，忍不住摘了一枝，拎回来，放在阳台上。看栀子花苞绽开，还是那么香那么白；看花瓣干枯在花枝上，保持着花的姿态，美丽依然；看花枝在水瓶里长出新叶，发出白色须根，是想在新家落脚吗？到秋，到冬，到春，又到夏，花枝上重新生出小花苞，又开出两朵栀子花来。

突然很想念身在老家的那两棵栀子花树，那是我的栀子花，不知如今安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