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苞谷
秋凉,我道秋收了,友言,回老家掰苞谷吧。
也许凡事经历过才入心。听说如今掰苞谷的人都靠了边,机械直接进田,粒芯分离,秸秆现场粉碎还田,传统手工劳作没了踪影。常言,失去的才倍感珍贵。机器虽提高了生产效率,但那人欢马叫的劳动场景和丰收的乐趣仍让人记忆犹新。
那些年,一到这时节,吃罢清早饭,拉上扎好荆笆的架子车,男男女女挎着荆篮、笆斗,冲着秋日丰收的大地一路奔去。
田间地头,一人一垄,大家瞬间消失在苞谷地里,偌大的田野不见人影,只闻处处“嘁哩喀喳”的掰苞谷声。偶尔,还有嘹亮的呼喊声回荡在田野上空。
少倾,荆篮装满的人蹿出地头,将苞谷“哗啦啦”倒进荆笆车,二话不说扭头就又消失在茫茫的苞谷地里。田间小路上拉着满车苞谷的人们大汗淋漓,还有驴马牛骡“呼哧哧”地穿梭着。
进得院门,转身拉掉车后的荆笆,双手再把架子车杆躬力一举,车身即刻打挺起立,苞谷“骨碌碌”地散落满地。夕阳西下,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苞谷都已堆积如山。
歪歪扭扭的小烟囱冒着或浓或淡的炊烟,风箱催生锅底燃烧的苞谷秆,火焰映红了烧锅人的脸。红薯块在冒泡的水里蠢蠢欲动,篦子上的花生、芋头、山药和锅里沿一圈的苞谷面贴饼焦黄酥软,飘着醉人的醇香。厨房柴火味儿混着苞谷香,溢出庭院,远散村落。
晚饭后,月亮已当头高挂,皎洁的月光洒在堆满庭院的苞谷上。不用点灯,一家人趁着朦胧夜色撕苞谷皮,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联播、天气预报,还有单田芳沙哑嗓音传出的铿锵有力的评书。直剥到裸露籽的棒子已一大堆,电台“呲啦啦”停播了,才猛然想起该睡觉了。
这个工序罢了,下个工序才开始。白天光线好,把撕开皮的苞谷编在一起,要交互编很长,编好多在一起。挖水桶大的坑,找根长木棍,下部分埋地,填栽牢固,中间拿短棍子横绑,编好的包谷就一圈圈上架了,这么做是为了让苞谷籽粒干得快,也是为防止老鼠糟蹋。
编好的苞谷搭成塔状,满院子都是,再加上堂屋、厨房墙面这儿有颗钉子挂几串,那儿有根棍子搭几串,放眼院子,黄澄澄的,那才叫秋收,那才叫秋的喜悦。
少量的苞谷皮不小心是会撕掉光的,这样的就得直接脱粒。闲暇,拿锥子或平口螺丝刀,隔三五排穿掉一串,再用脱光粒的苞谷芯子蹭,有了间隙其他苞谷粒会很容易蹭掉。阳光明媚的天气,苞谷粒用席子摊在太阳底下,晒上一两天,就会干透。
这个工序罢了,下下个工序还没开始。院子里的苞谷经风吹干,待入冬就可以拿下来脱粒了。那时,冬天东邻西舍有串门的习惯,进门就能看到主人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脱粒的身影。你二话不说拉个小凳子,边聊天边干活就是了。黑嗒嗒,黄嗒嗒。东家长,西家短。海阔天空,满嘴跑火车。乡情夜话信马由缰,那才叫一个酣畅淋漓,不亦乐乎呢。
相较玉米和苞谷这两个称谓,我更喜欢苞谷,苞谷名副其实,玉米有些雅,有点儿装。苞谷秆、苞谷穗、苞谷胡子,苞谷的称谓实在亲切。
哎哎!对了,说到苞谷胡子,掰苞谷的时候小孩子会拿苞谷秆当枪玩儿,还随手揪出苞谷头的深红色毛缨,故意咧起大嘴,夹在下颚形成的褶皱里。哼哼哈哈步履蹒跚装耄耋老人开心。听说,这玩意儿烘干研面喝还能治病。
苞谷皮编的坐垫实用漂亮,方的、圆的,厚的、薄的,再加入五颜六色的叶片,看起来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收苞谷之劳作似层林尽染的秋,让人道不完望不尽,恋恋不舍又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