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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坳行

作者: 杨长春2021/09/06现代散文

塘坳是个山口,像灰篦梳上一个短的断齿。山那边也叫塘坳上,那里住的瑶族人也叫塘坳上的。尽管它在我的老家天星窝的上头,相距不过十里,我却不曾到过。

虽说不曾到过,却也晓得大致情形。去新市读书,天星窝人是捱过晌午才走,而塘坳上的则要赶早饭动身。

在新市街头,常见包头巾的塘坳人摆地摊,箩筐上的草须、茎叶、柴兜一扎一扎的,有丁公藤、透骨草、臭梧桐、爬山虎……

“草药!蒸猪脚的草药!祛风湿嘞……”声音洪亮、悠长。倘若没有主顾,他们凑一块讲土话,跟欢快的鸟在鸣叫似的。

传说塘坳人不好惹,会打汗锤(类似湘西放蛊),中者背上有五个手印,浑身如虫啮,却查不出病由。然有这等本事的不能杀生,心痒手痒时,只把汗锤打在偏的树上,树枯而亡。

一日,我在朋友圈看到了那里的瀑布、溶洞、庙宇、古树、老屋,才知塘坳不只神秘,且风光不比寻常。去,也就非去不可了。

一个夏日的午后,我从天星窝出发,途经小塘下,抵达锁狮坪。拣小路跋涉,路阻且长,歇脚几回才到。

塘坳不是想象中的一道隘口,地势较为开阔,有口上百亩的山塘。塘边筑篱,布网罩,麻鸭在清水里咻咻地叫。

山上群山起伏,高山之下有草地,草地之下有狭谷。峡谷蜿蜒如带,一条经淹窝至瑶家岭;一条经老鸭寮至天堂岭;一条经两江口至狗婆岭。

我朝有瀑布的两江口走去,长满蒺藜的小径弥漫着芬香,细密的阳光在我眼前旋转。信步三四里,至山脚的龙口上,村庄的老树多纡回盘郁,低矮的斗墙屋错落于道,竹引之泉叮咚不止。

又行里许,趟过小河,渐至一桥,忽闻瀑声。桥用两根铁轨铺设而成,另一头有残垣断壁,一人高的石碑上“道光……”字样模糊可辨。传闻庙宇未塌之际,香火鼎盛,可惜木雕菩萨被盗,庙倒人空。唯庙前挺拔的双柏似在倾诉……双柏朝前,又见石拱,方知两江口由两狭谷的水交汇而得。

瀑布声更悠扬悦耳了。越过杂丛,只见一条白练从百米高的两峰之间倾泻而下,或分或合,或雨或雾。左临峭壁,右倚山林,下有清碧一泓,底石可见。伫立则两耳萧萧,陶然欲醉。

兴尽,乃缓步返回第一桥,狭谷始见空旷,溪水平缓流淌,红尾水鸲紧贴河面飞行,吱吱尖叫。沙洲杂木葳蕤,瓦房傍在山腰,偶露一角。村口一株大榆树,旁筑河坝,上有石墩数个,河里可淘米、洗菜、洗衣……

我环顾良久,人烟罕见,好比无人区。便光着脚丫下河,在石罅中捉起蟹来。

“哇哇……”老鹰从巉岩拍翅而飞,凄怆之声响彻空谷。抬头,太阳不见了,我把蟹袋口扎紧,匆匆回赶……

俄顷,大雨从瑶家岭滚滚而来,雨点抽打脸颊,清凉又刺痛。

我记起塘坳上有座莲花庵,便紧赶慢赶,终在瓢泼大雨下来之前,站在庵檐之下。

莲花庵在三岔路口的斜坡上,青砖墙,枣红琉璃瓦,洞开的大门黑黝黝。庵旁一株主干被拦腰劈断、挂保护牌的重阳木。大雨敲打瓦顶、树叶,毕毕剥剥,似奏乐曲。

大雨忽来骤去。雨后的大山苍翠欲滴,薄雾在谷底浮游不定,阳光照耀的山头一片金光。待水迹稍干一点,我便独自走下塘坳,老鹰的哇哇声渐渐远了。

此行所见发朋友圈,或问何地?复曰苏仙良田肖家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