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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木的香

作者: 郭发仔2022/03/29优美散文

在校园小径漫步,一拐弯,竟遇见一墙木香。

木香蓬勃苍翠,新叶嫩紫色,立于老叶之上,层叠簇序,有扶摇直上云天的气象。枝条是颀长柔软的,自高空垂下,密集而繁茂,仿佛一屏倾泻而下的绿瀑。木香骑在墙上,晒着太阳,有淡淡的草木香。墙是看不见了,蓬勃的木香成了一堵墙,仿佛一排气质美女。

暮春,百花落尽,木香花开正当时。层层叠叠的新绿,小花儿点缀其中,或洁白如西门飘雪,或米黄似夜空新星。木香花期长,一花未谢,一花又开,篱落萧疏处,清幽频频。

木香,本是攀援小灌木,却有木的硬朗,以“香”为名,又得了俗世的雅趣。在宋朝诗人晃咏之眼里,“朱帘高槛俯幽芳,露浥烟霏玉褪妆”。 木香花疏疏淡淡,烟雨中绰约姿容无限,淡雅幽香尽显高贵。春夏代序之际,词人张元干心生感慨,试图抓住春光的影子,“睡起中庭月未蹉,繁香随影上轻罗”,仿佛追求一位擦肩而过的窈窕女子。同为宋代才子的刘敞,对木香之香更是悟到了灵魂深处:“粉刺丛丛斗野芳,春风摇曳不成行。只因爱学宫妆样,分得梅花一半香。”摇曳多姿、错落有致的木香花,却有少女般的可爱,倾美之心,漾起点点微澜。清词丽句中都是铺开的锦绣画卷,着眼处海晏河清,仿佛那个政治开明的宋代,就是一株欣欣向荣的木香。

野生的木香本在高山河谷中独享一份幽远,因世人偏爱,于庭院小筑、坡地高墙,栽培养护,攀附援引,开枝散叶,方得人间隽秀之美。据查,木香为菊科植物,分云木香、土木香、川木香和藏木香。云木香原产印度,于20世纪40年代引入我国云南等地。土木香主产于河北,藏木香主产于西藏。而川木香,则是四川的特产。木香随风易俗,把每一块土地都当作家族繁衍的自留地。

木香之香,古时得雅士之趣。于布衣而言,其木才是经世致用之物。《神农本草经》载:“主邪气,辟毒疫,主淋露。”木香味辛性温,若有气滞不通、脐下胀痛,可用木香行气消滞,理气通淋。《药物论》载:“木香消痃癖瘕块、胀瘴,逐诸壅气上冲烦闷。”七情内损、饮食不节,内生寒凝之气而不散,可用木香化之。此外,对于舒张管气痉挛、健脾消食,木香亦有速效之功。

其实,此前我并不识木香,只觉得这满墙流云飞瀑,似曾相识,如同新生的一段旧光阴。

少时的村野,入春便丰满起来。临菜园的高土坎上,一大片野蔷薇,疯了似的长。野蔷薇有不受拘束的野性,荆棘到处攀爬,互相搀扶,恰似共克时艰的苦难兄弟,在哪儿都能玩得一团兴致。一场春雨一场花,野蔷薇花比木香花稍大,白的粉的,相映成趣,滑若脂膏。常有飞蝶徜徉其间,一上一下,飞花与舞蝶,一时乱了真假。

野蔷薇不艳不俗,于遍地花红的乡野而言,算不得一枝独秀。但野蔷薇有脾性,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野蔷薇枝枝蔓蔓,无序交错,尽是倒刺,尖锐而细硬,一不小心便勾住衣裤。待用手去拨弄时,枝条一摆,钩刺又扎破手背,痒痒的生疼。也正因为如此,乡间常用野蔷薇当菜园子的篱笆,或让其攀附在庭院的土墙上,主人放心,外人忌讳,野蔷薇成了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天然屏障。

野蔷薇是乡间的自在之物,在孩童眼里却是一味野食。春雨过后,野蔷薇的老枝上便发出新枝,嫩黄的茎,紫红的新叶,尚未完全打开,连令人生畏的倒刺都软嫩嫩的。小心翼翼折了来,去叶,掐刺,送入嘴中嚼着,生脆多汁,青涩中略带一丝甜味。那是春天草木生长的味道。

那时,不止吃嫩蔷薇枝,山野里凡是能入嘴的,都是我们的零食。现在的孩童,嘴里丰富了,对于这野地里的恩赐,早已不知咸淡。野蔷薇,离了世俗,与风雨成趣,野得无拘无束,天大地大。

多年未见野蔷薇了,但嘴里野蔷薇的生涩味道仍在,一如念念不忘的故乡。木香与野蔷薇并非一类,但二者形貌相若,神态近似,陡地遇见木香,我误把它当成故乡的野蔷薇了。

野蔷薇远了,成了山间野地的闲散行者;木香却在都市里生出妩媚,渐成邻家闺秀。阳光下的木香,一墙新绿亮得晃眼。几朵木香花渐次掉落下来,窸窸窣窣,仿佛卸去春的妆容,蓬勃的绿中释放一个热烈的讯息:夏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