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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街上的父爱

作者: 松林花枝2022/07/03抒情散文

小时候我跟母亲一起生活,一年与父亲相聚一次,是我最大的愿望。还记得,那时我最爱看北斗星,因为父亲就在那个方向的千里之外工作。我望着北斗星,仿佛能看到父亲向我走来,背起我走过洛河上的漫水桥,再扯着我去逛东大街。

每次父亲休探亲假回来,都会带我去隔河相望的城里玩。东关有卖压制的五香咸羊肉,两毛钱能片好大一块,用麻纸包着慢慢嚼。我喜欢站在大石桥上看行人熙熙攘攘,看瀍河水静静流淌,听父亲哼唱《北京有个金太阳》。

东大街上旧时的门窗古色古香,随风舒卷的杏黄或枣红招幌一街两行,配上鼓楼青砖青石的静默沧桑,仿佛我就是古时候随父闯荡江湖的姑娘,在闹市顾盼流连,眼睛都不够使唤。

在老城的商店里,父亲给我买手绢,丝制的,白底上绣着柔嫩的粉红梅花,四边是机锁的花瓣型齿牙,我欣欣然用了好多年。

东大街有些门面挂着花圈,我还扒着门看大人们制作各种纸花,五颜六色的真好看。父亲对我说,等他百年之后叫我给他美美地做几个。我那时不懂得什么叫“百年之后”,就答应说等过了一百年,我给你做一百个。父亲笑得前仰后合,捋着我的头发说真乖。

一年又一年,光阴荏苒,背过我的脊梁不再那么高了,我渐渐能看到他的肩膀了。那种童年的温暖渐渐模糊,漫水桥和东大街慢慢地成了回忆。从留守到独立生活再到结婚生子,我一路走得很坚强。几十年来,无论我的生活如何变化,父亲总在那个地方,直到退休才回到家乡。少年时要看父亲,我得独自坐火车北上,如今,走到老宅即可将老父看望。

不知何时,父亲满头浓密的黑发变得白花花、稀稀拉拉的。看着我啃苹果啃得香,父亲咂着没牙的嘴从厚厚的近视镜片后面瞅我。我把苹果削了皮、切成小片给他吃,他慢慢地嚼起来,塌陷的腮帮子一起一伏,就像我小时候吃五香咸羊肉那样陶醉。

后来,父亲不能吃苹果了,糖尿病限制了他的饮食。再后来,糖尿病并发症波及内脏,透析的痛苦不断折磨着他,医院成了他最害怕却又不得不去的地方。医院与东大街很近,但父亲再也没有踏入东大街半步。

三年前的清明节那天,父亲坐在沙发上睡去,睡得那样安详,心跳和呼吸都悄悄地消失了。我哭起来,这才七十年而已,离一百年还早着呢,扎纸花的手艺我还没学会,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啊?!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算数啊!

已经很长时间没去过东大街了,对于那里的每一页记忆,都刻画着父亲的痕迹,深深浅浅印在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