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记

我们的宿舍区位于合肥大西门，是职工大院，本来一户每月交上四五元钱，就可以住了。房改后，房子允许买卖，居住的人就杂了。搬来了许多不相干的人，彼此之间，打交道的不多，形同陌路。

我住六楼，顶层，夏季炎热，冬季风寒。

春末，一次，我在阳台上晾晒的衣裳掉了下去，落进了一楼的院子里，我只好翻院墙，进去拿。

一楼单元房是文联一个上海人住的，他举家早搬到上海了，这房子成了空房。

我跳进了院内，走近他家的后阳台，突然传来一声叫，吓人一跳，原来是只老猫，正在阳台的一角哺育它的后代。

有五六只或者更多，老猫卧在那里不动，望着我，小猫们直往它的腹下钻。这一幕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

若无不速之客，这里倒真清静、安全。无人知晓，小猫都长这么大了。

秋季，楼下就活跃着一群大猫了：黄、黑、花、白都有。

这使我忆起冬夜里常听见的猫叫春，起初不知道，后来问了人才知道。拖长了声调，像小孩啼哭，怪瘆人的，有时还"哇"地一下，一连叫了不少天。

现在才明白了一窝不同花色小猫的来历。

从此，楼下我们单元的防盗大门，总支着块砖头、石块，造成楼道不安全。我每次将砖、石扔开，关上门，总被人又支起来。

注意了一下，是四楼一个妇女所为。

四楼本来住着文联一司机家，后来，他们的房子也出手了，新买了一处叫某某花园的一套新房。这妇女便是买了他家的房子。

于是，楼下的树下、路边，便常见小碗、小盆之类，喂猫食。

而住宅楼委实是开放了，贴小广告的人随意进入，楼梯的木扶手、楼道的四壁，贴的、盖章的、用粉笔画的，触目皆是。

七八只猫是越长越大了。

它们常在楼外的水泥地上打滚、追逐、玩耍、打盹，有时就这么静静地趴着。后来，一楼走道上也经常趴着、蹲着、躺着它们这一大家子。

见人来，它们会即刻惊起；人走近，就迅速地跳上阳台的窗格，又纵身往下一跳，就落到一楼外面的地上了。

有时来不及跳，就只好向楼上退、跑。

有一次，我倒想看看它究竟会怎样。我上一层，它就退一层。我住六楼，我看它往哪儿退。

最后，它先上了六楼，无处退了，就紧张地躲在楼梯拐口，缩作一团；我刚一上，它就窜了下去。

它们也长记性，再后来，到了三四楼，它就不跑了，就蹲在那儿，伺机窜下。

它们没有一次不躲避的，机警、怕人，这是它们的天性，或叫野性。

这样，一年多后，楼下就有了一大群，二十多只猫了。

小猫又出世了，我看它们见人来，就往楼前紧靠着的一间空车库的大铁门下钻，这窝小猫应是在这个空车库里生的。

再过一个夏天，这窝小猫也长大了。

院门也就更开放了，有时整日大开。

我再也分不清这一大群猫之间的长幼、伦理关系了。

它们聚在一楼的过道、门口，蹲伏、追逐、嬉闹、打盹。

见人仍跑，但惊慌失措少了，跟住户之间似乎已形成了某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