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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鳝记

作者: 山溪2023/05/03优美散文

儿时,在乡村,人们时常都会看见一些捉黄鳝的年轻人,他们头戴一顶破草帽,腰上拴着一根稻草绳,草绳上扎着一双布胶鞋,手提一只竹巴篓,行走在溪口田间,用勤劳和执着捕捉春夏秋冬。

黄鳝,又名鳝鱼,属水中生长生物,以稀泥掘洞而居。乡村有个传说,一条修炼成精的鳝鱼精,因不甘寂寞,变化成翩翩黄衣美少年游历人间。一日,偶见一村妇十分貌美,便紧随其后,百般挑逗戏弄。没想到这村妇乃是观世音菩萨变化下凡,访查人间疾苦。见黄衣少年如此这般无礼,便法眼洞开,方知是一条鳝鱼精变化胡作非为,这还了得,如不惩戒,人间何来太平。于是,她玉臂轻抬,柳枝一点,口中念念有词“黄鳝,黄鳝,剖肚剔骨,两头不要,只要中间。”瞬间,黄衣少年在地上连续几个翻滚之后现出了原形,并匆忙爬到路旁的冬水田里,从此,黄鳝因菩萨惩戒,终日与稀泥为伍。

传说终归是传说,但人们在吃鳝鱼时,也是先用一颗铁钉,将其头钉在一块木板上,破开肚皮,用刀剔去背脊上的骨头,宰其头,去其尾,扔给一旁伸舌舔血的小猫小狗。然后又把鳝鱼肉划成块,拿进厨房,加入佐料,或粉蒸,或爆炒,或烫火锅,或麻辣酸汤,无论做什么口味的菜都好吃。

少时,山乡农村生活困难,一年四季稀饭面糊都喝不饱,更莫说十天半月沾腥吃肉了。于是乎,捉黄鳝成了人们既不花钱,又能补充营养、改善日常生活的首选之物。每逢星期天或节假日,我们一帮小孩,便三三两两地邀约在一起,提着竹巴篓,下到冬水田里去捉黄鳝。

捉黄鳝,看似是一件简单的事,其实也大有学问。一般鳝鱼都是在稀泥中打洞藏身,很少出现在泥土表面。而鳝鱼洞有进洞和出洞之分,进洞大、出洞小。在捕捉黄鳝时用右手中指从进洞往里钻,当触摸到鳝鱼尾巴时,鳝鱼就会拼命地从出洞口往外跑,只要鳝鱼一出洞,便食指弯曲夹住其颈部放入竹篓中。有的鳝鱼在洞内胡乱钻,不见了踪影,这时的捉鳝人,会用脚在鳝鱼洞周围踩踏,使其现身将其逮获。只有专业捕鳝人才有这些技能。

虽然那时我们年纪小,没有捉鳝鱼的经验,但偶尔也能捉个三五条。将其开膛破肚,撒上一点盐巴,然后,在山坡野地用三块小石头垒一个灶,从别人房屋上取下一匹瓦片来,放水中洗一洗,权当着炒菜的锅,拣拾几把干柴,点火烘焙起来,一会工夫,瓦片上便会“滋滋”地冒出一股股热气,待自认为烤熟后,几个小伙伴,你一块肉、我一块肉,吃得津津有味,也算解了一回嘴馋。

还有一种简单的吃法,就是将鳝鱼洗净切片后,拌上少许食盐,从竹林里砍一根嫩竹,取下一节,把一头去除竹节,将鳝鱼肉装入竹筒内,用稀泥把竹头子堵上,放入柴火里焖烧,待竹筒的水汽烤干,筒身变白,里面的鳝鱼肉也就熟了。不得不说,这种吃法的确另有一番风味,至今让人难忘。

而捉鳝鱼最不要技术的,则是夜晚“夹火把黄鳝”,但事前得准备好夹鳝鱼的工具。首先是做鳝鱼夹,将三十公分长、五公分左右宽的厚竹板两片,中间钻眼,用铁丝做轴芯,形成一个剪刀样式,在其上部用刀削出齿印,掰动竹夹可自由张合;接下来是制作照明的火把,取五公分直径的竹筒一个,长度八十公分左右,去掉顶部竹节,将煤油灌进竹筒内,用草纸或破布巾捆成灯埝,待灯埝浸满煤油后,点火即燃。

捉火把黄鳝一般都是在端午节前后的初夏,那个季节的天气变化大,如果天气暴热,便是下雨前的征兆。此时,水中会严重少氧,洞中的鳝鱼憋闷难受,就会钻出洞横躺在泥土表面透气,竹筒火把下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用夹子对准鳝鱼腰,一夹一个准。如果运气好,两三把鳝鱼夹,几个小时就能夹个八斤、十斤,在那个年代,有了这些鳝鱼肉,不论蒸、煮、炒、炖,也能让许久不沾腥的人,打打牙祭解解馋了。

那些年,只要看见冬水田里有大人犁田,我们就会站在田埂上,犁田的人就会把犁出来的鳝鱼放犁桩上一磕,扔到田坎上,我们则拣起地上晕死的鳝鱼,拿出一把小刀划开鳝鱼肚,挖肠去骨,拣来一堆桐子叶和干柴棍,用树枝挑起鳝鱼肉烤着吃,虽然无盐无油,感觉吃起来也是香喷喷的。

还有一种捉鳝鱼的方法,就是用“竹须笼”。将一节小竹筒划破成十余小片,竹节处连为一体,用竹丝编织成上大下小的笼状,笼子中部织上倒须,埋于秧田的放水缺处,只要鳝鱼顺流水进了笼子,便是有进不出,因为有竹条倒须管着,进去了的鳝鱼是出不来的。

捉黄鳝,一般都是在春、冬和初夏。大集体生产年代,大春稻谷收割后,每个生产队都要留一部分水源活便的正沟田作为冬水田,以备来年用作撒播谷种的秧母田,并提前翻耕蓄水。由此,这也为黄鳝家族提供了生养繁衍的土壤。

儿时捉鳝鱼,一半是嘴馋,一半是贪玩。曾无数次在上学路上去捉鳝鱼,误了上课的钟点,被老师罚站在教室门外,以至于在班上做了检讨才了事;也曾无数次因捉鳝鱼,踩漏了田缺,放干了田水,被生产队队长大骂了几通;还有好几次为捉鳝鱼,弄脏了衣服裤子被母亲一次又一次责备。尽管如此,我们对捉鳝鱼的兴趣却有增无减,直到年岁稍长后才停歇。

如今,乡村种粮食的人少了,到处都是荒芜的农田,即使偶尔看见几块冬水田,也因种植农作物长期施用化肥农药,导致田里的鳝鱼没了生存环境而消亡。当某天,我从农贸市场的水货摊上,看见人工养殖的鳝鱼时,便会想起儿时捉鳝鱼的那些事儿来,一种快乐幸福的感觉瞬间温暖了我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