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样子

小时候的我，记得父亲的样子英俊高大。青年时候的我，记得父亲的样子挺拔刚强。然而，随着时光飞逝，走进中年的我，匆忙赶路，却忘记了父亲渐渐变老的样子。

记得有一天下午，下班回家已是六点钟，母亲告诉我，父亲到菜园去了近四个小时，还没有回来。

父亲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于是我连忙去菜园里找他。菜园里，一位老人戴着草帽正在锄草，弓身的样子不像是我记忆中的父亲。突然，我心里一惊，父亲已经慢慢变老。

我绕过栅栏，来到父亲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锄头，我们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看着父亲低着头弓着背走路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眼睛也湿润了。

记忆中，父亲一直是高大、英俊的样子。在我家的相册里，有两张珍贵的照片，一张是父亲的全身照，另一张是年轻时的父亲和母亲抱着我的合影。父亲的单人照，拍摄地点是在武汉的中山公园，那时的他穿着深色长大衣，身材挺拔、肩膀宽阔，非常帅气。打小看父亲，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有力量、最能干的男人。

时光流逝，我似乎忘记父亲已经老了，有时在家听到父亲说自己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的时候，我还时常故作轻松地调侃说："您还年轻呢，不要总是觉得自己老。"其实，当父亲说自己变老的时候，我又何曾认真地去感受他心里被岁月催老的那份无耐与不舍。

成长的日子里，父亲的胸怀一直是我们最安全的庇护，父亲的肩膀一直是我们坚实的依靠。我们生病了、摔倒了、遭遇生活的不如意，都是父亲用一双大手小心呵护着我们，生怕生活的大石头伤到了我们。

记得四五岁时，一个麦收时节，我在村子里的稻场玩耍，麦穗尖不小心飞进眼睛里，我一直喊疼，哭闹不停，父母心急如焚。父亲虽然是医生，但农村医疗条件有限，再加上麦穗尖太小，肉眼基本看不见，于是父亲立马抱着我，一路不停歇地赶到三十公里外的县医院治疗。医生说，若是再耽误一晚，眼睛就会被麦穗尖扎瞎。那时的我虽小却也有二十来斤重，父亲抱着我，顶着烈日一路飞奔，又急又累，三十公里的路走了三个多小时，那时的父亲是多么的英武健壮。还记得读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因为贫血在学校晕倒，也是父亲赶到学校将我抱回家里休息。父亲用那双贮满力量的大手，护卫着我走过人生的每一次艰难，用那双坚实的大脚，带着我走过人生每一道坎坷的路程，他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也不知道自己的艰辛。

曾几何时，岁月的染房已将父亲一头浓密的青丝点染成了稀疏的白发，岁月的重荷已将父亲挺拔直立的脊梁压弯，父亲壮实的身体不见了，父亲刚强的性格开始变得脆弱，父亲的脖子开始前倾，双腿上两三层楼就会感觉酸痛，父亲真的老了。

记得父亲说过一句话，他这一生过得最有滋味的日子，就是看着我们一天天长高长大的日子。在我看来，我们姐弟成长的日子，是父母付出最多的时光。父亲这样说，真的是应证了一句老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父母的呵护下，我们都长大了，有出息了，往高处走了，父母对我们的爱，就像清甜的流水一样，永远朝我们倾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