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贵客网 > 文学百科 > 好的文章 > 正文

关于皂角的文章 / 皂角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秋风凉 棒槌响

文/翟传海

天高云淡的时候,村前的小河便热闹起来。飘带一样弯弯曲曲的河床上下,有洗澡戏水的、有逮鱼摸虾的,还有洗萝卜淘青菜的,更多的则是浣洗衣裤、床单和被面的。

经了夏季暴雨的洗礼,经了秋后多日的沉淀,河水不盈不欠,不浑不浊,淙淙流淌,清澈透底。就连河底的沙石、鱼虾,还有那嫩白的草须、树根儿,都是那么的清晰、鲜亮,全都如同大户人家养鱼缸里用心摆设的一般。

鱼儿游在有云彩的天上,鸟儿飞在有鱼虾的水中。大姑娘小媳妇坐在清水荡漾的河边,河边有早就堆垒好的大块洗衣石,紧挨洗衣石的是将将就就的小石凳。大姑娘小媳妇坐在将将就就的小石凳上,双脚全都浸泡在清清净净河水里。

她们跟前一大堆要洗的衣物——准备过冬的棉衣棉被、床单内衣,及其家中放了好久的烂袜子、破帽子,脏手巾、污围裙……

好一点的人家切一块半方不圆、黏而吧唧的棉油皂,挨件打抹一遍。次一点的,会把随手带来的皂角板儿浸泡一会儿,捣烂了揉进的衣物。

皂角放在衣服内用棒槌敲打几下,衣物上就会泛起许多白色的泡沫。娘亲捣碎皂荚弄出里面的皂角籽,剥下皂角籽上的二层白皮儿,在河水中一涮直接塞进正在近前玩水摸鱼的小孩嘴里。嚼起来有点像牛筋,有点像脆肠,筋筋的久嚼不烂,既好玩又解馋。

旧时的衣裳、被面都是用棉线织的老粗布做的,乡村人又要地里滚山上爬地劳作。虽然沾染不到多少油水,但经了多天甚或一个夏季的浸污,也是非得棒槌捶打才可洗干净的。

因而啊,赶到河边浣洗物的老太太小媳妇们,人人都带着一柄把细肚子大、瓷实又光滑的木棒槌。她们在一件件揉抹一些肥皂、棉油皂也或皂角等去污剂之后,便开始了洗涤的第二道工序——棒槌捶打。经了棒槌的捶打,容易吸汗藏灰的粗布衣物就会松弛。衣物一松弛,藏在其中的灰土、污渍全都轻松地脱离了。这算是我们先人们的一种聪明智慧吧!

“嘭、嘭、嘭”,“乓、乓、乓”,棒起水珠扬,捶落声顿起。倘若河流上下大姑娘小媳妇们全都一扬一落,水珠四溅,木槌声声,也是非常优美、壮观的。

单薄的衣服敲击时声音脆响,厚实被单捶打时响声浑厚。紧促的是个急性子,或者是家里人多、事多,洗着被单还惦记着家里的其他事;有节有拍是位老道人,否则要么有心事要么忒细发。她们槌衣洗涮也不耽误说笑,早上吃的是啥饭、中午准备做啥饭、地里的庄稼、猪拉窝鸡下蛋……全都大腔大调、浪声浪气。

“富人家的骡子马,穷人家的捶布石。”在往昔贫困的年代,家家户户别的东西可能没有,但或方或圆,或大或小,敦敦实实的捶布石总是不曾缺少的。为了消除浆洗过衣物的强硬、增加其韧性,妇女们还要在当日下午或晚上,把浆洗过的衣物予以反复地捶打(这就叫“捶布”)。

梆嗒、梆嗒、咿梆嗒……棒槌声声是一个时代的旋律,更是我们儿时心头美妙的歌谣!

皂角树

文/王宪臣

我家老宅的院子里有一棵皂角树,树身约三掐粗,高一丈五六,树头刚好没过我家东屋房顶。我记事起它就那么粗,那么高,到现在已经50多年了也没见有多大变化。这棵树记载了我们家的历史,留下了许许多多难忘的记忆。

我家位居村子的最中央,位置最为隐蔽。母亲给我们兄妹几个说,抗日战争时期,县大队的政委宋飞时和他的妻子就藏身在我家开展地下工作,院子里的皂角树是战士站岗放哨的最好位置,放眼四望,可以看遍整个村子,那浓密的树叶子正好可以隐藏掩护。

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春天的到来。当树上绿芽儿一点点地长出来后,整个院落郁郁葱葱,浓荫遮掩。会引来许多麻雀、黄鹂、画眉、喜鹊等鸟儿在树上唱歌跳跃。我和妹妹怕惊动了鸟儿们,就坐在炕上,透过窗户悄悄地瞅着鸟儿们的身影,听鸟儿歌唱。我们家的院子不大,树冠遮掩了小院,把东屋房掩了多半个,夏季的时候,是遮阴乘凉的好处所哩。

随着季节和时光,树上那扁扁的弯弯的皂角会越来越长,好的年景能长到一尺左右。到了秋后,绿色的皂角就变成了黑色。当树叶落得快光了,冬季农闲时,我们用竿子把皂角敲下来,装在麻袋里或用席子圈的囤里。

因了这棵皂角树,使得我们家的人气很旺,左邻右舍经常聚到树下乘凉、吃饭拉家常,小孩子则成群结伙在树下树上捉迷藏、玩耍,树上树下留下了我儿时许多记忆。那时候洗衣粉还没有在村子里普及,供销社里有香皂或肥皂,村里人叫胰子。用肥皂洗衣服是人们奢侈的作为。我们家就方便多了,洗衣服时把收存下来的皂角砸碎,盛一盆水,将砸好的皂角放进去,与衣服一块泡上十来分钟,用手一搓,衣服可干净啦!村子里经常有人去我家索要皂角。用泡好的皂角水洗头,头发会溜光锃亮。要好的姑娘、媳妇常去我们家要了皂角洗头。皂角树上长了许多圪针,这圪针也是宝,说是可以入药给人治病。

1960年至1962年,我们国家遭遇了天灾。我们家兄妹五个,还有一个拐腿的奶奶,小的小,老的老,一家七八张嘴,常常会吃不饱,饿肚子。可能是我在弟兄们中属最小,父母怕我受委屈影响发育,1960年4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将我送给了邻村一家没有孩子的人家。那家人家待我可好了,每天不但能吃饱肚子,还有白馒头、煎鸡蛋。都说养育之恩终生难报,刚刚5岁尚不懂事饿怕了的我,很快就将生养我的村庄和父母忘记了,融入了那个新家庭,与那里的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记得中间父亲担心我,前去看我,我却悄悄地藏了起来。秋后家里收获了一些粮食,养父接上我说去一个地方玩,结果把我送回了家,我哭着闹着要走,老半天平息不下来,直到后来二哥把我抱到树上,一个一个地摘皂角逗我,才把我哄下来。父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他舍不得吃粮食,省下来让我们吃,他却因为大量的食用野菜,导致了全身浮肿,1961年的冬天,52岁的父亲撒手人寰。家里的顶梁柱、唯一的整劳力也走了,我们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是皂角树救了我们全家的命。饥饿的逼迫,使母亲急中生智,想皂角籽也许能食用。先砸了一些皂角籽,用水泡一两天,用火慢煮,豆子似的皂角籽竟然膨胀到了小枣一样大,放些盐、酱油、醋,居然十分上口,别有一番滋味。于是家里人就把积攒的皂角全部挖出来,加班加点地砸,饿了就煮些皂角籽来食用,再掺一些野菜和粗粮,终于解决了饥饿。为了赚一些钱应急用,二哥和三哥就用盆子盛一些煮好的皂角籽走街串巷吆喝着去卖。“大个儿的皂角籽,好吃的皂角籽,五分钱一小勺,一毛钱一大勺,快来买呀,来得晚了就没有了!”我和妹妹跟在二哥、三哥的屁股后面,那好听的吆喝声记忆犹新。

岁月如梭,岁月如歌。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拼搏,艰辛的劳作,随着国家的兴旺发达,我们家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弟兄四个数我小,有哥哥们撑大梁,我自小没有吃过大苦,主事的二哥说,让老四上学吧,不管上多高我们都供他,希望他能够成点事。我上到了那时的最高学历——高中,之后一路辗转定居邢台。家里的老宅子连带那棵皂角树分给了我,近些天,不断有人捎信来,说有人要买那棵皂角树,600、1800,还有出5000元的。我回答说,给多少钱也不买。这棵皂角树有我们无尽的念想。

皂角树下的老人

文/汪兴旺

记忆里,故乡皂角树下的一间旧屋里,住着一位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的孤寡老人,他就是张大爷。据老人们说,张大爷念过私塾,读过四书五经。后来由于家道中落、妻离子散而沦为孤寡。他是生产队里唯一的五保户。

念小学时,老师在课堂上领读课文“贫农张大爷,手上有块疤。大爷告诉我,这是仇恨的疤。过去受剥削,扛活地主家……”我就想起队里的张大爷,他也是老贫农,而且无儿无女,于是内心隐隐产生怜悯。不多久,学校组织学生访贫问苦,特邀张大爷作忆苦思甜报告。

皂角树绿荫如盖,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我们在树下盘腿而坐,聚精会神地听张大爷讲过去的故事。张大爷端坐在台前,捋一把花白的胡须,讲起他过去在地主家当牛做马、受冻挨饿的遭遇。台下一片肃静,老人两眼噙满泪水,当诉说他干活累得屙血、地主硬说吃多了猪血时,引来同学们一阵哄笑。张大爷清了一下沙哑的嗓门,严肃地说:伢们没吃过苦,就不知道甜,要珍惜好日子啊……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后来,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忆苦思甜的作文,我写的《贫农张大爷》,成为班上的范文。

张大爷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来丧子,人生的三大不幸他都遭遇了。他上世纪60年代末落户我队,和乡亲们相处融洽。生产队每年提供他粮油柴等生活必需。张大爷为人谦和,知足常乐,一再要求队里安排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队里考虑他年事已高,让他负责称牛草和牛粪。张大爷很乐意,每天与我们这班放牛娃和拾粪人打交道,一会儿称牛草,一会儿称粪肥,一丝不苟,任劳任怨。有时我们学他的样子,编个葛藤“眼镜”戴着,张大爷见状,笑我们驮个粪筐装斯文,喊我们“牛尾子”。我们也不客气地叫他“老山羊”,他却乐得合不拢嘴。

高大的皂角树下,张大爷坐在盘曲的树根上,有时“突突”地抽着水烟袋;有时戴着老花镜密密麻麻地记流水账;有时埋头翻他的老黄历,帮人掐日子,看节气。说话时,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老花镜跌得很低,俨然一位老夫子。

上世纪70年代中期,队里的会计大搞特权,一手遮天,导致队里账目混乱,财产损失严重。社员们忍无可忍,自发起来控告会计的行径。关键时刻,张大爷直起腰板,坚定地站在群众一边,顶住压力,出谋划策,联名告发。那年他已70多岁了,有“耳目”威胁他:老了栽花不栽刺,一个老五保,少管闲事!张大爷倔强地说:我吃穿住是队里的,死也是队里的鬼,队里有难,我能不管吗?群众的呼声驱散了笼罩在村庄上空的阴霾,经过一场斗争,村庄又呈现了一片欢腾祥和的景象。

张大爷乐得鼻梁上的老花镜差点跌落下来,他用手捻着花白的胡须,抑扬顿挫地吟起“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那年初夏的一个晚上,不知什么原因,张大爷走了,走得很安详。

皂角树绿了一年又一年,如今也老了,孤寂地站在杂草丛中,似乎默默怀念当年树荫下的小屋,还有常捋着山羊胡子、乐呵呵的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