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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行的文章 / 一行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老人

文/亦舒

经过观察,发觉老人可分两种。

一种到了八九十岁,凡事看开,性格豁达乐观,什么都包涵容忍,一切无所谓。简直有御风而行之逍遥潇洒,衣食住行均随和之至,钱财更是身外物,除必需之外,均布施亲友,平日嘻嘻哈哈,绝不谈生死问题,只挑当年逸事来说。这样的老人,活至耄耋,也受小辈尊重欢迎,躯体虽然老化,思想却精灵智慧,不枉此生。

另一种老人越活越斤斤计较,益发纵容珍惜自身,对于一杯茶一碗饭甚至一盆洗脸水,均啰啰嗦嗦,千般挑剔,再好也还是不够好,子子孙孙,人人叫他生气,没有一个合眼缘,个个言语无味,话不投机,故此他一定要自作打算,自私自利,孤意一行,无须替任何人着想,天地虽大,只有他一人至尊至大。这种老人往往叫小辈退避三舍,正是应付同样难缠的老板叫着没法子,下了班,免受罪。

我老了会是怎么样?假使真能够活到那种年纪,即使死性不改,挑剔如故,至少表面上,自问可以做到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功夫。

远去的乡村

文/李汉荣

小时候刚学会走路,在泥土的田埂上摔了多少跤?我趴在地上,哭着,等大人来扶,却看见一些虫儿排着队赶来参观我,还有的趁热研究我掉在地上的眼泪的化学成分。我扑哧一笑,被它们逗乐了。

现在,在钢筋水泥浇铸的日子里,你摔一跤试试,你跌得再惨,你把身子趴得再低,也决然看不见任何可爱的生灵,唯一的收获是疼和骨折。

即使你在田野里追赶一只老鼠,也能到达一首诗的附近——离老鼠洞不远,是被野草掩护的蛐蛐的琴房,正在演奏《诗经》里的某个曲调。

菜地里的葱一行一行的,排列得很整齐很好看。到了夜晚,它们就把月光排列成一行一行;到了早晨,它们就把露珠排列成一行一行;到了冬天,它们就把雪排列成一行一行。那些爱写田园诗的秀才们看见了,就学着葱的做法,把文字排列成一行一行。后来,我那种地的父亲看见书上一行一行的字,问我:“这写的是什么?为啥不连在一起写呢?多浪费纸啊?”我说:“这是诗,诗就是一行一行的。”我父亲说:“原来,你们在纸上学我种葱哩,一行一行的。”

你听过豆荚炸裂的声音吗?那是世上最饱满、最幸福、最美好的炸裂声。所以,我从来不放什么鞭炮和礼花,那真有点儿虚张声势,一串剧烈的爆响之后,除了丢下一地碎纸屑和垃圾等待打扫,别无他物,更无丝毫诗意。

那么,我怎样庆祝我觉得值得庆祝的时刻呢?我的秘密方法是:来到一个向阳的山坡,安静地面对一片为着灵魂的丰盈和喜悦而缄默着天真嘴唇的大豆啦、绿豆啦、小豆啦、豌豆啦、红豆啦,听它们那被太阳的一句笑话逗得突然炸响的“噼噼啪啪”的笑声,那狂喜的、幸福的炸裂!美好的灵感,炸得满地都是。诗,还用得着你去苦思冥想吗?面朝土地,谦恭地低下头来,拾进篮子里的,全是好诗。

乡村寂寞吗?有时候是有一点的,但很快就被蛙歌填满了;蛙歌退场,寂寞降临,但很快又被及时降临的鸟声填满了;鸟声稀疏,寂寞再度袭击爷爷的日子,但是,更多的蛙歌和鸟声同时降临了,超额填补了这并不严重的寂寞。雨填补云的寂寞,虹填补天空的寂寞,泉填补山的寂寞,鱼填补河的寂寞,燕子填补屋檐的寂寞,狗叫填补夜晚的寂寞,雄鸡扯开嗓子填补黎明的寂寞,儿子儿媳和陆续到来的孙子们填补暮年的寂寞……爷爷总是来不及寂寞,就度过了他耕读的一生。于今看来,乡村的那点古老寂寞,只是上苍自己给自己布置的作业:为时光留些空白,然后,用天籁、天物、人伦、风情去一一填满。

屋梁上那对燕子是我的第一任数学老师、音乐老师和常识老师。我忘不了它们,我至今怀念它们。它们一遍遍教我识数:1234567;它们一遍遍教我识谱:1234567;它们一遍遍告诉我,一星期是七天:1234567。

可以另起一行

文/钱永广

高考放榜了,她连三本线都未达到,有剧痛砸进她的心中,眼泪像开了闸门的洪水,汹涌泛滥。

她生在农村,是那种脆弱却又极要强的女孩。虽正是一朵花的年龄,但她却感到她的心像是被人使劲揉搓的花骨朵,从半空兀自飘零,慢慢归入尘土,并开始绝望地腐烂。

她最初想的是像三毛那样,一个人跑到陌生的远方去流浪。但还是不行,她想到了从没想过的一个字:死。

但在死之前,她决定先回家一趟,看一眼这个世上她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含辛茹苦的父母。

当她失魂落魄走进家门时,父母早就看见了她脸上密布的乌云。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母亲生她时,因为难产差点进了鬼门关,吃了不少苦头。因而父母一直把她当作掌心的宝贝,宠着、护着,十几年了,他们始终怕她受到半点伤害。

整整一个下午,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阳光,不吃也不喝,任凭父母怎么央求呼唤,她就是没有半点回应,就是不肯开门和他们说一句话。

夜色一圈一圈加深,她心中的痛苦,也随着夜色一层一层沉陷。父母的声音在叹息中渐渐微弱、远去。到了夜深人静,估计父母差不多睡了,她蹑手蹑脚开了门,打算一个人溜到外面,悄悄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悄悄来到屋后的河边。她不知道,躲在暗处的父亲,一直像特务一样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一出来,父亲就悄悄跟随着她了。正当她对着河水发呆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不感到害怕吗?”她本能地吓了一跳,赶紧说:“我不怕,爸,我是一个无用的孩子,我让你们又一次失望了,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脸再见你们。”

“不,孩子,你从未让我们失望,也从没对不起我们!即使你失败了,你仍然是我们心中最棒的孩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写字的情形吗?”

她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她写字的情形。那时候,她的小手总是不太听话,练着练着,没有耐心的她就准备把还没写上两行字的一张白纸撕掉。每逢这个时候,父亲总会制止她、责备她,一张白纸才写两行,干嘛要撕掉呢?另起一行,不就可以接着写了吗?

是啊,不能因为第一行没写好,就要将一张纸撕掉,太可惜了,为什么不另起一行呢?每次父亲说时,她总会恍然大悟,每次她总会按照父亲的要求,另起一行,她的字也越练越好,结果在全县中学生书法比赛中夺得了二等奖。

寂静的河水温柔地流着,刚刚还是黑沉沉的夜色,因为父亲的话,陡然似乎亮了许多。她和父亲并肩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起,她要好好珍惜生命这张白纸,虽然第一行没写好,但她还可以另起一行,她还可以写好以后人生的每一个字,开始一种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