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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手电的文章 / 手电的散文

2020/03/09好的文章

手电照亮夜的黑

文/陈柏清

看杨绛《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里有一句话,“我有夜眼,不爱使电棒,从年轻到现在六七十岁,惯走夜路。……”一个字眼击中我,使我的思绪一下背离了文字的主题,跑到很远的地方,这也许出乎杨绛先生的意料,但是真的,那个字眼,就是,电棒。

要给九零后科普一下,因为他们现在手机都有手电筒功能,他们不懂电棒是个什么东东。电棒,是最原始的手电筒,筒状,前面喇叭形,有小灯泡,筒里装电池,筒身有开关,推上去,灯亮,推下来,灯灭,最简单的电组连接。很多年前在乡下很常见,没有路灯的那些年,晚上走夜路,手电筒是必备的。

有一次爸爸带我去姑奶奶家玩,回来破天荒许我拿手电筒,那是一个三节电池的手电筒,光柱可以照得很远,我开心地把光柱晃来晃去,好奇地照向天空,但光柱很快被浩淼的夜空和繁星吞没了,我问爸爸,那光柱能照到月亮上去吗?外星人会不会看到?爸爸说他不知道,他说“你好好读书,长大了就知道了”。对面有人来,我把手电直接照到人家脸上,爸爸急忙把电筒压下来,连声跟来人说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对方倒是笑着说没事儿走过去。爸爸说,拿手电照人家脸,是相当不礼貌的。那大概是我小时候上的第一堂礼仪课了。

一想到手电筒,心里萌生格外的思绪,还有一个原因。我很小的时候母亲离开了我,为了离爸爸的单位近,我们举家搬到城里,可是我偷偷跑回乡下,总觉得快乐和温暖的母爱遗落在了老房子里。爸爸让最年长的姐姐去接我,那天晚上,姐姐为了不让我悲伤,她带我到邻村去看电影,二伯母借给我们手电筒。当街的电影,人多也嘈杂,我看不太好,心里惴惴明日回城以后的日子,电影结束,许多人在小路上谈笑着跑过,姐姐搂着我的肩,护着我,她的高跟鞋嘎达嘎达点在已经冻硬的土路上,旷野灰暗,野地的凉风拂过,月光黯淡混沌,手电筒微弱的光在我们脚前四五步的地方慢慢移动,我们一路沉默不语,我还是哀伤,不知姐心里在想什么。那晚印象很深地留在记忆里,所以看见手电筒的字样,就想起那晚的情境。

回头看看,记忆是一部幻灯片,并不是一部文艺范的电影,当你能够回忆的时候,你也就具备了能力直面从前的生活。

老手电

文/黄孝纪

我张开左手掌,缓缓捂过去,贴近了凉滑的圆玻璃,雪白的光柱随之压扁。周边的黑暗又重重地压了过来,呈包抄之势,最后围合如墨。我的手指和掌心顿时红得通透,血光温润,晶莹如玉。移开手掌,白色光柱一弹,又直直地射向了石板巷狭窄的夜空,冲到星子高远的天上去了。

家里的第一只手电,我已不能确切地记得是买于何年何月。但能肯定的是,我家的新瓦房建于1982年。这之前,我们居住在青砖黑瓦的大厅屋的逼仄一角。那个时候,生产队刚解散不久。农闲的日子,村人成群结队,到几十里路外的林区背杉树回家。然后,在逢圩的日子,再背十余里山路,去圩场卖掉。在买卖之间,赚几角到几元不等的差价。背树是件苦力活。那时我家,大姐早已出嫁,只有二姐刚成年,又没上学,背树赚钱的重担,就落在了她的肩上。背树常常是天尚未大亮就上路,有时要大半夜才回来,因此,有人背树的家庭,陆续买了刚刚时兴起来的手电筒。我家第一只手电应该就是为了给姐姐背树用的,尚在老厅屋居住期间,从村庄小河对岸的供销合作社买的。

那是一种两节电池的手电。电筒是铁质的,周边是密集的竖条纹,白亮泛光,握在手里有光滑的凹槽感。筒身上部靠前的位置,是开关,两个小指节大小,大拇指搭在上面,前后推动,一开一关。开关前方,是一粒红色凸出的小圆柱。手电头明显比筒身短而大,通过旋转螺纹,与筒身相连。手电头光亮的铁壳里面,嵌了一块圆玻璃,一个漏斗状的聚光金属碗,一粒小灯泡。对着屋墙或地面,旋转手电头外壳的松紧度,能将手电散光归圆,归成一个比鸡蛋还小的明亮光点。光点越小,射出去的光柱就越笔直细长,照得更远,也更亮。手电屁股很短,里面的金属片像一朵开放的花,拧紧了,抵住电池的底部。屁股外面有两个小洞眼,一根门框状的铁质小拉手能推进拉出。有些人在拉手上绑一根长带子,另一头绑在手电筒前部,斜挎在身上,既防摔,又能腾出手来干活。以后,村里出现了更多的大头手电,是装三节电池的,光柱更加强大。

长久以来,村里人夜晚出行,靠点燃干烟杆、干葵花秆、干苎麻秆或煤油灯盏。若是碰上大风大雨,夜行照明就变得尤为艰难。手电的出现和普及,改变了村里人的照明方式,使得夜行不再为天气所困,同时也催生了一些新的生活方式。

照田蛙是中青年男子爱干的事。那时青蛙和泥蛙多得很,尤其在夏夜,村前的稻田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嘹亮蛙鸣。很多人在吃过晚饭后,腰扎鱼篓,拿着手电,去田埂上照田蛙。据说手电光照着田蛙,它就会蹲着不动,伸出手,小心一扑,就能抓住。

相比而言,照麻雀就是那些喜欢没事找事干的捣蛋鬼做的事情。村里很多房子的屋檐下,常年挂着一篙篙的干红薯藤和稻草,到了晚上,就成了麻雀的窝。这些好事者,背了高楼梯,打着手电筒,一篙篙寻过去,也常常能捕捉到一长串扑打着翅膀的老麻雀。

真正算得上养家过日子的,是背杉树,众人趋之若鹜。到了傍晚,饿着肚子,辛苦奔波了一天的背树人,低头弓背,背着一根长长的杉树陆续出现在村前的山冲口,沿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朝村里艰难走来。这些杉树或大或小,半干半湿,白白亮亮,只在尾巴上还留了一段黑色的树皮,压在肩膀上,很是沉重。这个时候,便有很多收工回来的家长,急匆匆带上手电,赶路去接尚离村很远的亲人。有些人甚至要深夜了,才伴着手电光回到家。

有一年农历五月的一天,二姐和隔壁的爱华,跟随村里男子到几十里路远的西河边林区村庄背树。天未大亮就吃饭出发,半上午才走到目的地。因为一整天没吃没喝,她们两个女孩又饿又累,汗水泡得浑身湿透,走走歇歇,实在拖不动腿,远远地落在了同行人的后面。

天全黑了,在一个名叫金子坪的地方,她们遇到了一个正在歇气的背树老人,于是也坐下来歇歇。老人60多岁,交谈中得知,他是隔壁油市乡大冲村人,有个女儿嫁在距离我们村不远的侯家村,打算夜里到女儿家住一晚。他问我二姐:“姑娘,这么辛苦背树,你是为了什么?”二姐说:“为了家里过日子。”

一路上,三人结伴而行,走一会,休息一会。这样又走了很久,才遇到我母亲和爱华母亲打着手电来接她们。走着,走着,已是大半夜。就在快进侯家村时,老人劳累过度,突然跌倒,头脸朝地,重重磕碰在一块石头上,血顿时像水一样涌出来,腿都没动一下,当场就死了。死在二姐她们的面前。

这是二姐背树生涯中最难忘的经历,每每说起,都眼泛泪花。家里的那只手电,也陪伴她走了无数次山路,变老,生锈,成了艰辛岁月的见证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