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服务区

冬天的第一场雪轻描淡写地掠过，有些轻浮。车窗外，淡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清冷辽阔，从北方吹来的风透着彻骨的寒。

在与我度过了九天的假期后，今天，儿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妈妈回学校。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泪流满面。

他在后座上贴着车窗扭头张望着妈妈，车子已经拐过了红绿灯，妈妈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还是不肯回头。

高速路上的车流很大，南来北往急急匆匆，凸显着生活的节奏很快；路旁的树木光秃秃的，脱尽了树叶，没有树叶的装扮，树们显得更加的突兀与挺拔。

此前几天，我抽出时间来陪伴他，辅导作业，做美食、打球、逛景点、猜谜语、追逐玩耍……度过了快乐的假期。

成年人的世界写满了无奈。由于工作远离了家，不得不把九岁的孩子寄宿在铜都双语学校，每个月放假一次，可以和他待几天，然后又不得不分离。

"大兴安岭的冬天是什么样子？""司马光为什么要砸锅？"在车上，我不时地问他。

他刚刚背会了课文，还纠正我背诵起来："是司马光砸缸！群儿戏于庭，一儿登瓮……"还让我放音乐，他还是喜欢听那首《大鱼》，也是触动我心灵的歌：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我松开时间的绳索……

路程大约两个小时，一路上，他有时候问这问那，更多的时候默不作声。

我说，要去服务区吗？他问我服务区是干什么的？我告诉他服务区可以休息、加油、吃饭、喝水，还有洗手间。他急忙说要、要、要！

他开心地在服务区转了几家商店，我抽了两支烟，没有看他想买什么，然后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东张西望，说，爸爸，服务区好玩！拿着自带的水杯喝了几口热水，看着我。

重新上路，他坐在后座上，系着安全带，从后视镜不停地看着我。在平时，他早就在车上睡着了，这次，我让他睡，他说没有瞌睡，对我说，爸爸，我长大要像你一样！

"像我什么？""像你一样工作，开车！"我说好，你现在必须努力学习，以后才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为社会做更多的事。我希望你将来做宇航员，带爸爸去太空游玩好吗？他应附着："好，不过我还是喜欢做消防员，因为消防员能救火，不让人烧死。""嗯，这也好，消防员也要懂很多的知识！"他点了点头说我会认真学习。

离学校还有三十分钟路程，导航里传来圆音：前方五公里有服务区。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他说：要！我疑惑说，不是半个小时前在服务区休息过吗？他说，我想去！我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我们又来到了服务区。这一次，他在超市转了很长时间，我在门口看着他，他好像不想离开。我说要走的时候，他却出来把我拉进超市，想要买东西。转了一圈，他随便拿了一袋薯片。

快要下高速的时候，他突然说："爸爸，还有下一个服务区吗？我还想去！"

我明白了，他似乎对服务区有着别样的情结。大概是因为服务区可以小憩，可以暂时放松，可以看南来北往的过客，抑或还有我所不知的他的内心世界。

其实，他所流连的服务区，又何尝不是人生的加油站、缓冲区？在赏过沿途秀丽风景，在一路狂飙突进之后，且暂留，且驻足，疏解一路的风尘，排遣些许的倦意，注水、加油、检修，甚或调整路线，然后安全抵达心之归处。

季羡林先生在《悲喜自渡》中写道："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旅客。人间万千光景，苦乐喜忧，跌宕起伏，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生活中的我们，何尝不想歇息那一会儿？如同这服务区，但它终究只是旅途中的驿站，可停片刻却不能久留。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抵达，才是驶出服务区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