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山莓红

大学还没毕业后就参加工作，几个月下来，感觉很累很累，于是请假回老家休息，准备陪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唠叨唠叨，再返回都市继续工作。

六月的乡下，一切都那么熟悉，似乎又有几分生疏。爷爷奶奶见了我，特别高兴，仿佛要搜尽所藏来犒劳我这个长孙女。中午做饭的时候，奶奶悄悄告诉我：“这里屋后山坡上也有山莓，有的开始红了！”“是吗？我去看看！”我马上往屋后跑。果然，在屋后十多米远的山坡上，生长着一丛山莓，小小的山莓大多还是绿色的，像青苹果，而向阳的地方有的已经红了，个别的已经差不多红透。我摘了一些红山莓，跑到门口的水龙头前冲洗了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哇塞，真甜！

回味着熟悉的山莓味，我的记忆又回到了童年。

儿时的家在潇水之滨的一个千年古村。房子背后有一道陡坡，坡上便是村里的菜园。因为我与邻居两家养了鸡鸭，而屋后几块菜地的主人为了拦住村里的牛和我们家的鸡鸭去偷食蔬菜，便种了许多荆棘。而在那荆棘丛中，居然夹生了几丛山莓。不远处靠禾场边的田坡上和河坡上，也长有许多山莓。记得每年春季，原本光秃的山莓枝条便开始发芽，一片一片的绿叶长出来，变成一簇簇，仿佛跟蔬菜争艳。然后，开出白色小花。不经意间，花渐渐萎缩，就长出了一束束的山莓。也不记得哪年哪天，奶奶说山莓真好吃，并且摘了一些熟透的给我和堂哥堂妹分享，于是我们的眼光就开始聚焦到山莓身上。

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每年春夏之交，每天放学回家，我丢下书包便跑到屋后或禾场边田坡上去观察山莓。那些山莓，好像我的知音，在风中冲着我点头微笑。看见那些绿色的山莓，我就在心里默默地祷告：山莓山莓，你们快点熟透吧！而堂哥堂妹也是如此，只是没有我这么殷勤。记得有一天我去看山莓，身后忽然传来奶奶的声音：“如果不下雨，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吃了。”可是，第二天我就患了感冒，精神不振，也就疏忽了对山莓的关注。当我感冒好了再去屋后观察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红了的山莓已经荡然无存。

我心里大怒：谁敢从荆棘丛中夺我所爱？转而一想：除了堂哥，没有其他人！

于是，我找到堂哥大吵大闹。堂哥被我逼得没办法，就答应星期六带我去河坡上摘山莓。

周六那天上午，堂哥带着我和堂妹去河坡上他发现的隐秘点摘山莓。我们三人欢笑着，把那些熟了的没熟的山莓全部摘了，足足有两三斤。当我去摘一束山莓时，忽然发现山莓条下有一条蜥蜴，它眼睛大大的，与我对视了几秒，忽然朝我身边蹿过来，吓得我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堂哥那里跑，还差点滚下河坡掉进河里。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藤草丛中采摘山莓了。要吃，也是央求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代劳。

后来，我独自外出求学，在大城市呆了七八年。人在他乡，许多前尘往事都随风而去，但味蕾上山莓的味道依然留存着。只是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屋后的菜园早就变成了楼房，每年暑假回家，我只有到河坡上去找山莓。因为年龄的增长，我对蛇虫也不像从前那么畏惧。在食品安全让令人担忧的城市，我对山莓的留恋更增添了几分。

去年，我家的房子被拆迁。我们从临水之处搬迁到三里路外的山下。原以为再也找不到山莓的了，没想到居然又被奶奶发现了新大陆，又勾起了我的诸多回忆。

山莓，有树莓、山抛子、泡儿刺、高脚波等乳名和别名，它的果实味甜美，营养丰富，含糖、苹果酸、柠檬酸及维生素C等，既可以生食，还能制成果酱，或者酿成营养又美味的山莓酒。山莓果实由绿转红时像晶莹的翡翠，红透时更像一粒粒的红宝石，十分漂亮，也是一些画家写生的最爱。

又到山莓成熟时，我总会想起儿时的房子和房子后坡上的山莓，想起跟堂哥采摘山莓的快乐，还有那天真无邪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