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不下来的爷爷

爷爷今年96岁了，村子里数他年纪最大，满头的银发和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无不记载着岁月的风霜。所幸身子骨还算硬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爷爷却还是忙个不停。在我的认知里，爷爷的劳作从未停止过。

听爸爸说，以前，农村是集体劳作，爷爷作为村里的生产队长，每天要下地干活，还得督工、记工，往往忙到很晚才回家。当时，还是个小孩的爸爸，时常央求爷爷从队里拿点吃的。饶是孩子们吵嚷不停，爷爷却始终不曾往家里拿过公家的一把花生米或是几颗菜籽。

几个孩子嗷嗷待哺，爷爷便自制起了渔网，待到入夜去小溪里抓几尾小鱼、小虾。若是幸运，还能捕到一两尾鳗鱼或是鲶鱼，足够饱餐一顿。在食物匮乏的年代，爸爸跟伯伯们却一直能吃上还不错的鱼肉。后来生活条件改善了，爸爸却始终还觉得鱼是最好吃的东西，几十年如一日，每天的餐桌上总少不了鱼的身影。

自我记事起，爷爷的闲不住总是因为热心肠。下雨了，村里的泥土路泥泞不堪，爷爷拉着手推车，不知去哪里载了些小石子，就一铲一铲把路给铺上了；夏天，小孩子们下池塘游泳，爷爷总是过去盯着，催促他们赶紧上岸回家；有一次，隔壁村一个精神失常的女子赤身裸体地走进池塘，爷爷赶紧回家拿了连体雨衣，在一群看热闹的人的目光中，往池塘里走，为她穿好雨衣，慢慢把她往回拉……

如今，村里的泥土路都硬化了，池塘边也围起一圈围栏，倒也省得爷爷几番折腾。

后来不用下地种田了，爷爷就在屋子后面开垦了个小园子，平日里种些草药拿到集市上去卖，灯笼泡草治喉咙痛、丝柳下火、夏枯草消暑……后来又种了些瓜果蔬菜，春日里油菜花金灿灿、茼蒿绿油油，夏天丝瓜绕藤、莲雾挂树，秋日里更是瓜果飘香，无花果、冬瓜、芒果等无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就算是冬天里也还有白菜可食。

爷爷总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从挑籽、晒籽、翻土、播种、浇水到施肥、除虫、除杂草，他都一丝不苟，干得起劲，忙到傍晚才回家洗漱睡下。等到果蔬成熟了，又踩着单车给各个孩子家送去。一年四季，家里的餐桌上都是应时的新鲜食物。

爷爷七十多岁的时候在骑自行车时摔倒过一次，身上多处摔伤，右手骨折。医生再三叮嘱他要卧床休息几个月，不能再骑自行车。爸爸为此还把爷爷的自行车给扔了。哪知才过了一个多月，爷爷骨折的右手能稍微活动了，他便迫不及待地下地种菜，生怕他的菜园子荒废了，根本不听奶奶和孩子们的劝阻。夏日午后的太阳似烈焰，爷爷常常光着脚就去菜地里浇水、除虫。不出三个月，爷爷又不知道从哪里淘了辆二手自行车，刚开始是扶着载些瓜果蔬菜，后来不知不觉又骑上了。家里人知道爷爷闲不下来，便只能由着他，也算消遣无聊时光。如今，爷爷经常踩着他的宝贝自行车，给孩子孙子们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爷爷一生不辞辛劳，像所有勤劳的中国农民一样，供养着全家人。就算年近百岁，也仍然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着，劳作着，永不停息。爷爷为我们这些小辈送来的，何止是这新鲜的瓜果时蔬，更是劳动人民刻在骨子里的淳朴、勤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