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可敬的健身者

我常到家附近的体育中心健身区活动，看到这里有一群特殊的健身者。所谓特殊，即他们多为脑血管疾病患者，手、脚都不同程度留下了后遗症，即常见的“手挎篮，脚画圈”。这些身有病患、行动不便的人，何以可敬呢？是因为他们展现出了一种昂扬向上、自强不息的美好精神状态。为此，我还采访了几位，权作这群人的代表吧。

一位是女性，郊区农民，瘦弱矮小，四五十岁之间，体重大概五十公斤。别看她年龄不大，但孙子已两岁了。她伤的是右肢，为了恢复，她扶着器材，右臂向前猛力冲击，尔后右腿垂直向前和向45度角方向猛力踢出，连续做一二十次，动作之猛之快与她那瘦小的身体形成了强烈反差，让人感觉这仿佛是一种惩罚性锻炼，其间显示出了她想早日康复的急切心情。她说自己有个“两步走”目标：第一步是摆脱家人的侍候，自己能独立行走。第二步是恢复做家务的能力，首先能看管孙子，让儿子儿媳和老伴安心外出挣钱养家。

一位是男性，约五十岁，病前是小饭馆的老板，他伤的是左肢。为了康复左胳膊，他几乎天天用左手在这儿打陀螺。因为左手不便，每次开打时，为给自己鼓劲，都要高喊“一二”——病情可能影响到了语言功能，故每次他都把“一二”喊成了“于二”。因为左手行动困难，鞭子常常抽空。为了给自己加油鼓劲，他每次都把鞭子举过头顶，使之在空中飞舞一会儿，颇有些“虚张声势”之感。随着“于二、于二”的喊声，他满脸通红，颈部青筋暴跳，这时才用力抽下去。久而久之，他的“表演”成了这里的一景。然而，这哪里是“景”？这分明是公开展示自己的“丑陋”。但这正是让人起敬之处，这岂止是勇气，还是一种强大的自信。其内心无疑有着明媚的阳光和强大的力量，那是走向进步和更加美好的开始。他也有自己的“两步走”：第一步与上面那位奶奶的一样，加强锻炼左肢，希望能恢复到病前状态。第二步是开一个比之前规模小的、有特色的小饭馆。他说，年轻时曾在云南蒙自当过兵，打算开家“云南过桥米线馆”。他说，得挣钱呀，家中还上有老下有小，一儿一女都正在上学，可不敢躺平，首先得顾住一家人的生计。

另两位是一对老夫妻，都是六十七八岁的老人，丈夫每次用轮椅将老伴推来，然后扶着她在不同的器材上练练手腿。“项目”完成后，他坐在轮椅前的马扎上，给她按摩双腿。有意思的是，他边按边唱，唱的有豫剧《小二黑结婚》中的小芹唱的“清凌凌的水来蓝莹莹的天”，《朝阳沟》里银环唱的“祖国的大建设一日千里”，等等。你甭说，还真有点男旦的味道。他唱得认真，她听得仔细，这或许是他们当初的“共爱”，也或许是他们走到一起的“媒介”，一对多么可爱、幸福和浪漫的老鸳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多么温馨的“夕阳红”。红得热烈，热烈中又含着清淡。看到这幅人生画面，肃然起敬之外又让人十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