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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三赋

作者: 周实2024/03/01心情随笔

那天外出,偶尔抬头,忽见天上有一雁阵,排成人字,正在飞过。我禁不住叫出声来,路人也都驻足仰面。好久没有看见过了,在这喧嚣的城市上空,真的有几十年了,没有见过雁飞过。

我又想起小的时候,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小学时的课文:"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片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啊!秋天来了。"

那个时候,每个秋天,头上都有无数的大雁,一只一只扇着翅膀,剪影一般,飘过天空,消失在那东南的云中。

它们究竟是凭什么知道南飞的时间的呢?找到迁徙的路线的呢?难道远方有个声音,有种人听不到的声音,就像一道隐形的光线,清晰地展现在它们面前?于是,它们就沿着它飞向光明和温暖。

于是,我又觉得万物都有自己拥有的秘密,花草虫鱼,飞禽走兽,莫不如是。若是它们失去了秘密,它们就不是自己了。

我还想象自己若是也能生出高飞的双翼,也能听到远方的呼唤(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汗毛感受的),也能看到飞行的路线(不是眼睛看见的而是脑海浮现的),也会立即应声而去。

当夏蝉在歌唱的时候,它还记得它在地下所过的黑暗生活吗?

那可真是彻底的黑暗,整整四年完全的黑暗。

四年在地下,吮吸着根须,保持着生命,阴冷,潮湿,孤单,寂寞,沮丧,忧郁。

终于,现身了,成了一只蛹,顶开了地皮,沿着树干往上爬。

光亮是甜的,光亮是美的,光亮是明媚暖和的。

背部纵向裂开了,像被无形的刀片划过,努力挣出来,成了一只蝉,依旧苍白,笨拙,软弱——翅膀,腹背,从头到脚。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直到阳光充满经络,直到由白变黄变绿,直到最后变成灰褐,突然,唧的一声尖叫,一飞冲天,不见了。

随即,树颠响起歌唱,嘹亮而又激越的歌唱,整整四个星期的歌唱,短短四个星期的歌唱,飞翔,饮露,吸汁,歌唱,饱含着对生命的热情,面对——天地,阳光,自身。

当夏蝉在歌唱的时候,它还记得它在地下所过的黑暗生活吗?

记得,它是幸福的,记不得也是幸福的,虽然这幸福,只有四星期。

那么一个轻盈的物体,飘飘然地一掠而过,从你有限的视野一角。

"啊,是蝴蝶!"

不是一只,是几只,泛着淡淡的蓝颜色,翅边是一圈雪样的白色,在那杜鹃花上飞着。杜鹃花下是什么呢?是泥土,是那众所周知的泥土,是那众所不知的泥土,来自泥土的都归于泥土。

它到底能活多久呢?看着它们在那花间忽上忽下地描画轨迹——春日羽化,夏天,秋天,它竟能够活到冬天?

或许只有这么几只,或许只有这么一种,能够活到冬天吧。

即使如此,它的生命,比起许多动物来,比起许多昆虫来,也是非常短暂的。

它那比纸还薄的翅膀,那么弱小柔软的躯体,那么纤细如丝的触角,仿佛只须轻轻一碰,就会碰坏,瞬间死去。

若是遇到风呀雨呀,立即就会打落在地,更别说是遇到雪了以及什么冰雹了。

选择季节,然后羽化,于它真的非常紧要。

季节感,对于它,就是它的生命感。

"也有蝴蝶能越冬的。"

"就像冬天也有花开。"

或许它根本不是蝴蝶,只是一种蛾子罢了?但我仍坚信它就是蝴蝶,是几只特别热爱生活不顾季节羽化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