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记

那天游秋浦玉镜潭，访大楼山，一心想找到李白与周刚的宴别之地，发思古之幽情。奈何寻遍清溪，也没有找到一丝遗迹。空气沉闷起来，说笑的声音也没有了，一阵沉默。这时候，忽然有人喊：看呀，那么多的桑葚！

玉镜潭边的路旁有好多桑树，上面已结满了桑葚。紫红的桑葚，挂在树上，如紫水晶一般。桑树多有两三米高，但它们生长在高高的路基下面，我们站在路上就可以随意采摘桑葚。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当你对某件事失望时，你会同时找到另一份惊喜。桑葚的香甜，引导我们向前走，最后误入一个偌大的桑园。

小时候读《诗经》时，曾读到一个句子：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看译文的意思就是说，嘘嘘，那些斑鸠儿，别把桑葚吃嘴里。哎呀！年轻姑娘们，别对男人深情依依。从此，我就把桑葚和爱情连到了一起，看到了桑树，就仿佛看到了爱情，看到了桑葚，就仿佛尝到了爱情的甜蜜。

村里的大人们却认为“桑”就是“散”，谁都不愿意把桑树栽在自家的院子里，所以桑树们都是野生的，而且特别喜欢生在路边。在我们去学校的路上，就有好几棵高大的桑树，每年五月，都会结许多紫红的桑葚。放学的时候，我们会爬到树上摘桑葚，或者用力地摇桑树的枝桠，那些熟透的桑葚就会掉下来，落满一地。我们摇树的时候，秀儿就蹲在地上捡桑葚，她捡得越多，我们就摇得越起劲。

秀儿很喜欢吃桑葚，吃得嘴角红红的，衣服和书包上都染满了红汁。每次我们采桑葚，秀儿都要装满一书包，沉甸甸地背回家。秀儿的母亲把她背回的桑葚，摊放在团箕里，放在太阳下晒。几天后，再把晒干的桑葚收在一个小瓷罐里，送给邻居“瘫姑”。瘫姑是个残疾人，瘫痪在床不能动弹。不能活动的人容易便秘，秀儿的母亲送桑葚给瘫姑，是为了治她的便秘。

上大学直到工作后，我回故乡的次数很少，再也没有见过秀儿了，只听说她通过土地流转，种植了百亩桑园。想不到这次在秋浦玉镜潭，得知我误入的园子竟是秀儿的桑园，不禁欢喜得不得了，在一棵大桑树下见到了秀儿，问她：你养蚕吗？回答：不养。我诧异了，说，不养蚕种这一大片桑园干什么？秀儿说，我收获的是桑葚。

桑葚可改善头皮血液供应、营养肌肤、预防白发。秀儿拿出一沓说明书递给我说，桑葚是中老年人抗衰老的良药，可防止动脉硬化、骨骼关节硬化。它还可以促进血红细胞的生长，防止白细胞减少，对治疗糖尿病、高血压等疾病又有辅助功效。桑葚又有促进消化、帮助排便等作用，能促进胃液分泌。总之，桑葚性味甘寒，具有补肝益肾、生津润肠、乌发明目等功效。

没想到小小的、不起眼的桑葚有这么多功效。我随手摘了一颗桑葚，放进嘴里，不错，还是童年的味道，甜美，带有乡土的气息。回望了一下，山川河流虽是旧时轮廓，但还是有所改变。眼前的人，也变得快让我不认识了，只有那童年的味道，依然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