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记事

夏天，各家各户的餐桌上经常会出现苦瓜这道菜。

苦瓜的做法多为清炒，也有干煸。无论清炒，还是干煸，都会在苦瓜中适当放点切碎的红辣椒，这样做出的苦瓜，不但色泽好看，吃起来有清苦之味，亦有辛辣之味，很开胃。

苦瓜是乡野一种质朴的植物。它的种植方法也很简单，把苦瓜种子种在泥土窝子里。等瓜苗渐渐长高，就得搭棚搭架，让瓜藤肆意生长。各家各户搭棚搭架材料不一，有拿竹刷条铺在一起做架子的，有拿树枝合在一起做架子的，无论哪种架子哪种棚，都是让苦瓜通风透气，开枝发叶。

苦瓜花多为米黄色，很细小的那种。那些黄色的小花，经常会引来蜜蜂和蝴蝶，那些蜜蜂围着苦瓜花嗡嗡地飞着，那些蝴蝶也在藤上翩翩地飞着。不是所有的花都能结出苦瓜，有一些花开在苦瓜藤上，是为了增加藤的美感，开过就开过了。

我观察过，苦瓜在成长的过程中大致会变换三种颜色，先青色，后白色，再红色。等苦瓜白到透亮时就可以摘了，这样的苦瓜饱满、新鲜。苦瓜颜色变红，自身就会裂开来，裂开的苦瓜更像一朵红花。

父亲对苦瓜情有独钟。他对苦瓜痴迷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每年春上，他都要娘栽上两到三株苦瓜秧苗，保障夏天和秋天有苦瓜吃。特别是在夏日的餐桌上，父亲要求每餐必有苦瓜。为这事，娘跟他有点过不去，常常对着父亲来一声两声三声的嗔骂，父亲却不以为然。

父亲爱吃苦瓜的缘由，是他特别相信苦瓜清热解毒的功效。有一回，父亲把没有熟透的苦瓜摘回来，然后清炒做成菜吃。我试着夹了两筷子，放到嘴里一尝，感觉到满嘴的苦。而父亲却大口嚼着，仿佛没有一点苦味的样子。

2009年，娘在老屋前栽了三株苦瓜，那三株苦瓜长势好，父亲搭了一个稍大的棚，三株苦瓜的藤蔓在棚上肆意张扬。没有想到的是，一条新规划的高速公路经过我家，老屋处于路基位置，属于搬迁房屋。父亲看着已经结瓜的茂盛瓜藤被挖掘机连根拔起，疼在心里。

没有考上大学，我外出打工。有一回，我听到了一位跟父亲一样有着苦瓜情结的老人的故事。老人一生酷爱苦瓜。临终前，老人的儿子问他想吃什么？老人吃力地说出一句话：想吃苦瓜。老人的儿子做了一盘清炒苦瓜，端在老人面前。老人笨拙地拿起筷子，然后夹起苦瓜，有滋有味地吃着，吃到一半，老人嘴不再动，那双筷子紧紧地捻在手中。老人的儿子看见，老人很轻松地走了。

屋场上的二胖叔从生产队队长干起，最后成了县干部。每年夏天回来，走的时候，总是带着人家送他的苦瓜。有时，苦瓜会装满满一篮子。二胖叔也不嫌多，全都收下。屋场上的人送给二胖叔的苦瓜，他到底吃没吃？屋场上的人有过疑问。

二胖叔退休后，闲在家里，他年年栽种苦瓜。

年年夏天，我看见他家院子里好几株苦瓜藤上的花朵，密集地开着，一些长长短短的苦瓜挂在藤上，成为夏日风景。

有一回，二胖叔跟我聊天。他说，苦瓜是好东西，夏天吃它，必解暑；常吃它，必清心。

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二胖叔的话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