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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药草香

作者: 孙东明2023/10/15现代散文

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消息,说家乡产的黄芩是国内最地道的黄芩,我看完自豪地笑了。妻子问我傻笑什么,我不说啥,没刨过药的她,体会不了我对这些草药的感情。

我生长在辽西大山中的小村里,在记忆的深处,总有着一缕药草的香气。那味道沁人心脾,让我永生难忘。

草药,是大山送给乡民们最好的礼物。它们春生夏长,一代代在辽西丘陵连绵的群山中繁衍。质朴的乡民,一代代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用它们换来柴米油盐。我们这代孩子,已不再为温饱发愁,却需要换些零花钱买故事书和零食。于是,上山采药成为最好的选择。

说采药,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文雅气息,我们的说法则很乡土——刨药。刨药的行头很简单:一把镐头,一个用荆条编的笼筐。对于我和我的伙伴们来说,刨药与其说是劳动,毋宁说是游戏。田野、山坡、森林,大自然铺就的游乐场,让游荡于其间的我们感受快乐与热闹。谁刨药时踏上了草丛里的长虫,吓得扔飞了笼筐;谁捅马蜂窝时被马蜂蜇得哇哇大叫……这都是我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草药就长在山上,不认识不要紧,和伙伴们口耳相传,多跑几趟山里,自然就认识了。老人们说,药分四性五味,我们不懂。我们只懂以身价论英雄。供销社门口,常年摆着一块小黑板,按价格排序,详细列举了收购的药材种类。

刨药,首选是让人又爱又恨的远志。远志多生长在阳坡地边和山路旁,纤细的腰身,顶着一串蓝紫色的细碎小花。小伙伴们都相信"远志"是个好名字,因为远志值钱。但远志的低产,也只能让小伙伴们感受机缘的喜悦。我们筐里真正的主角是柴胡与防风。柴胡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柴"和"胡"在汉语里,都是没什么美感的词,组合在一起则颇有种亭亭玉立的感觉。老辈人说,柴胡是用来发汗的,我们没用过。后来知道成方里有"小柴胡汤",出自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才惊诧于它还有这么大的背景。那时候晒干了一斤两块,名副其实的"草根".防风,看名字即知道用途,很直白。防风最对大家的胃口,根粗长,压秤,不过相比柴胡的价格要低一点。柴胡、防风之外,可选择的还有黄芩、苍术、红根儿和白头翁等。虽然价格相对便宜,但胜在数量多,也是不错的选择。

"徐长卿"的名字比远志还高一档次,不仅有名还有姓,长大后知道最初真是人的名字,后来才让给草药。见到了刨回来,泡水喝能治牙痛。我喝过,效果很明显。

山胡椒气味浓烈,还有山芍药花、"帽盒花"学名叫桔梗、"毛把"学名叫藿香、艾蒿等。至于茵陈与益母草,则没有药的待遇,只当成蒿子,成捆地割来……

30年了,镐头、笼筐已离我越来越远。当年一起刨药的小伙伴们也都年已不惑,只有那些药草们依然青葱,却长在深山,多年未曾谋面了。

随着年龄渐长,我对中医和中药有着越来越近乎偏执的信奉。我是刨过药的孩子,长大后的我,知道了刨药对于我,决不仅仅是换几包零食。百草有百性,那些长相、性格各不相同的草药,是我童年的朋友。我熟悉它们,熟悉到一听名字就能想到它们的形象,讲出它们的故事。我感谢它们,感念在人生初始就与它们相识。

我是刨过药的孩子,我的记忆深处,总是散发着一缕缕的药草香。那药草香,疏肝理气,健脾和胃,提神醒脑,一路陪伴我长大,直至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