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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在这里发过酵

作者: 黄素鸣2023/11/18现代散文

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八四年,高考失败的我在老家的村小,当起了代课教师。学校在一个石盘梁子上,土操场外是一匹岩,岩底是廖家沟,沟的末端连着渠江河。学校里有四个年级四个班,有一百多学生。一个落实政策来的公办教师,临近退休的年龄;两个民办教师,正当年华;我是顶替一个去外面进修的年轻老师的位置当代课老师的。

四位老师都是没离村的“土著人”,日出而出日落而落,早中晚全在家里吃,有时候上面要求严了,唯一的公办老师无选择地留在学校,石壁下的厨房里便有了一些烟火气。

学校的条件不好,教室四壁全是附近石场开采的石条子垒起来的精墙,要贴个专栏什么的是贴不稳当的,那时候没通电,住校的那位老师晚上用煤油灯照明。白天上课,教室的光线很好,一个教室里一人多高的大窗四五扇,教室都是纯天然的自然空气,适合学生娃娃读书,只是到了冬天就有点具体了,凛冽的寒风穿堂而过,师生的旧棉衣和头发常常是迎风招展。后来,给大队打报告根据实情,才请来木匠慢慢地给“四穿”小学装上窗门,结束了遭北风洗刷的历史。

记得那年推广广播操,学区要按年级进行比赛,四个老师就我年轻,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教操的工作非我莫属,只好逼着鸭子上架。上面买来收录机配备了磁带,还有挂图。对体育不怎么爱好的我,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模仿,然后再教给学生,最后一个班一个班地过关,到比赛时,还拿了个村小组的金奖呢。枕着运动员进行曲入眠的我,还对自己刮目相看,看来,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这句话,千真万确。

那时候的老师都拖家带口,没有单纯的老师,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的几亩薄地,仅靠教书一个月下来的工资是维持不了一家人的开支的。总会在周末或者一早一晚打打游击,忙里偷闲地去侍弄田地里的庄稼,增加一点收入来缓解经济压力。打起火把送菜到水码头,然后风尘仆仆又赶回来上课,中午放学挑着空菜篮子回家,这是那些年的常态。那时候上下学期都有一周至两周的农忙假,上半年为红五月放假,抢收又抢种,下半年在国庆节后也一样忙收忙种,那个劳累程度对现在的人来说,根本过不了那一道关。有时候天气作怪,该插秧不下雨,该收割连阴雨,就会对假期作调整,就会出现学校有放假的,有上课的,还会出现课上着上着又放假的,抢农时的重要性是要以饿饭为代价的,打赤脚上课有过,穿着泥水沾染的衣服上课也有过,那不是老师不注重仪表,而是那时的环境逼出来的结果。那种上课的随意性,如果放在今天,估计磨了笔尖子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教书大家都是很卖力的,课间休息都忙着改作业,新的知识点基本做到人人过关。放学的时候大多数时间要留几个差生,对教育的忠诚和执着是出自内心的,与那每月四十来块的代课金,是无法做出比较的。

生源来自于本村,对学生的了解是了如指掌,有调皮捣蛋学生的出现需要与家长沟通,家访是很轻松的事。上放学顺道,赶个场或者左邻右舍红白喜事坐个席,就能够把家访工作做了,那时候工作不兴留痕,不得去编家访记录那些让人婆烦的事情。我老家的人们很淳朴很厚道,对老师这块很注重,闲暇之余,剥着落花生,数着嫩胡豆,咕着咂酒罐,撕扯着灰面粑粑,聊点农业生产再聊点后人天赋或者计划生育罚款方面的新闻,美好的时光就被打发走了。

学生读书是辛苦的。低年级小小年纪,没有大人陪护,一般交给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带领到学校,路是泥巴路,要翻山要跨沟,恶劣天气下更糟糕,特别是冬天,小娃娃穿一双与年龄不相符的水鞋,黄泥巴粘上一大坨,一路摔跤一路哭,以及那些冷得瑟瑟发抖鼻浓口水的画面记忆犹新。

收学费的事有点伤脑壳,一期拖一期屡见不鲜。农村人有的一家两三个读书,光从土里找钱,哪有那么容易。中心校开一次会,就会公布收费进度,反正我们这几个脸是被潲疲了的,工作不是没做,是有的家庭确实拿不出来。时至今天,还有一些关于学费的陈年老账搁那的,不要了,算我敬那段时光的酒钱吧!

我的代课生涯已经有着深深的时代烙印,我的角色一直都在农民——教师,教师——农民之间转换,在老家村小的近二十年,磨砺了我,是老家的村小,给了我起飞的航线。我的青春在老家村小发过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