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柳，看柳

俗话说，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可我觉得，那个时节，正值立春与雨水之间，出门看柳，天还太冷，柳眼未开，柳芽未长，树干粗糙，枝条萧瑟，未必佳期。

要看柳，春分时节，刚刚好。

此时，阳光和煦，春风酥暖，空气中，饱含着一种湿润润的香气，那是泥土和花草的芬芳。几场春雨，让干了一冬的柳树，吸足了春的灵韵，枝干儿柔了、软了，柳枝上，绽放出一团团毛绒绒的嫩黄，那就是柳枝的眼睛，它满目柔情地注视着天地，注视着田野，注视着水面，注视着出来舒筋活骨的人群。一阵风过，柳枝把鹅黄的"眉眼"一抛，天空和大地，山川与河流，一下子立不住、端不稳了，风斜了，雨斜了，披蓑戴笠的农人在风雨中，也斜了。

看柳，须临水。

我曾在岳阳工作过十年时间，一直住在南湖广场边的一个小区里。每天下班后，定会去南湖边散步，南湖的水，一年四季澄澈碧绿，似一块巨大的翡翠，放着蓝莹莹的光。站在广场上眺望，远处，圣安古寺的塔尖，在波光潋滟中若隐若现，一棵棵环湖栽种的柳树，就像一团团绿烟，在水边氤瘟缭绕。柳色青青，湖水蓝蓝，我走进那片柳荫里，觉得自己走在一幅画卷里。

看柳，得有古迹和古韵。

最好是西湖。薄暮时分，在断桥前，择一赏心处坐下，品茗、看湖，吹风、赏柳。风，徐徐吹来，心，慢慢辽阔。猛然间，你会觉得，那柳，像白娘子，美得妖娆，一垂垂，一线线，一寸一寸缭绕到你的心里。试想，一个衣袂飘飘、秀发如云的美丽女子，只想用自己满腔柔情去报恩一个人，去过属于他俩的烟火日子，骨子里该是怎样的不同凡俗，岂是那笨笨的法海能理解得了的！

周庄也不错。摇一撸小桨，穿行在静谧的水巷，两岸古建筑雕龙画栋，拱桥、驳岸、青石板路、垂杨柳，还有那袅袅娜娜行走的俏姑娘。摇啊摇，晃呀晃，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一群姑娘，长发、细腰、削肩，撑一把油纸伞，在水一方。哦，原来，所谓伊人，也是柳树一样的姑娘。

岳阳不是西湖，也不是周庄，但同样是看柳的好去处。

从汴河街一直往下走，穿过巴陵广场，绕道岳阳楼墙根下，左边是茫茫洞庭湖，右边是沧桑老墙根，湖与墙之间，一条红砖小道，平整，悠长，道路两旁，是一树又一树的烟柳。微风拂过，万千柳丝，轻盈翻飞，几对拍婚纱照的情侣，相依相偎，浅笑盈盈。抬眼一望，目光尽头，君山岛似白银盘里一青螺，熠熠生辉。此时此刻，想想君山岛上的柳毅传书，想想娥皇女英二妃南下苍梧寻舜帝的爱情故事，再想想那点点泪斑的湘妃竹，一下子，脑洞大开，立刻理解了李白的千古对联——水天一色，风月无边。

有时，看柳，也不必去远方，就在自家院子里。贾平凹说："院再小，也要栽柳，柳必垂。晓起推窗，如见仙人曳裙侍立；月升中天，又似仙人临镜梳发。"

都说柳枝易斜，可我觉得，它的风骨却是站立的，它站在风雨里，站在诗词韵律里，那样姿态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