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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芽

作者: 昌婵2023/12/03优美散文

古语中,香椿曰椿,臭椿曰樗。看字形,我更喜欢"樗".可香椿色香味美,可入菜。臭椿气恶,不可碰之。臭椿是什么,其实我没有见过。为什么不把香椿叫做"樗"呢,我常常遗憾地想。

在我们村,香椿放眼皆是,村前屋后,地边和山脚下都有。几声春雨几阵春风,光秃秃的枝杆上就绽出了紫红的嫩叶,非常鲜嫩,且肥硕。无人理睬,很少有人采摘,任其在春风里长成巨大的掌状叶子。上小学时,第一次听说邻村有小伙伴摘椿芽做菜吃,我大吃一惊:

"那么臭的东西能吃?"同时觉得一种难闻的苦味从嘴里泛起。

"她说能吃,很好吃,很香!她都摘了好几次了。"

"那是香吗?明明是臭,怎么吃?"

"炒蛋啊,或者直接煮来吃。"

我想象了一下,炒蛋我或许能够接受,冲着那鸡蛋,我也忍了,但直接煮来怎么吃呢。我想到了一瓢清水煮树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情景,还想到了家里天天煮的猪食,我想象着它比猪食还难吃,因为猪食没有那种难闻的苦味或者说臭味。

小时候我很多东西不吃,像芹菜、芫荽,我讨厌它们自身特有的、非常难闻的气味,所以我一直没法理解椿芽竟然能吃,也没有想过要去尝试。椿芽能吃,就像一个传奇,多年来,一直在我脑海里存在着,却从没有实践过。尽管,房前屋后,地里或山脚到处都有那种肥硕而鲜嫩的芽芽。其实,中国人食用香椿久已成习,汉代就遍布大江南北。无知限制了我的视野,导致浅薄。

小时候,我也很不喜欢椿树。因为有一种叫漆树的野生灌木,气味怪异难闻,树液如毒药,不能碰,一碰就长满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子,红肿痒痛,叫漆疮。大人常常告诫我们,不要接近漆树,会长漆疮的。即便去山里砍柴火或者干活,我们也要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与它来个亲密接触。我看见过长漆疮的小孩,脸上,或胳膊上,或者前胸后背上,密密麻麻一大片,流着黄脓水,被大人领着,来找我外公给配药。我只看一眼,便躲得远远的。椿树和漆树的枝叶很像,基于漆疮的印象,我连带着不喜欢椿树很多年。真是冤枉它了。如果椿树会说话,不知该有多少委屈跟我诉说。

有一年,我弟弟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棵拇指粗的椿树,让我和他一起种。我别别扭扭地、非常嫌恶地去种了,草率地把它们种在猪圈旁边的空地上,再不去管它。三两年后,突然发现它们竟然长高长大了,胳膊粗的树杆,高高地往上长,分长两三个枝丫,顶着非常鲜嫩的芽。想到曾经听说过椿芽能吃,我将枝杆弯下来,摘掉主杆的嫩芽,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就丢了,终究没敢尝试去炒来吃。可那被我摘掉顶芽的椿树长残了,它在原处另外又长出一个芽头来,但留下了一个鼓起的树瘤,芽头也歪向一边,不再挺直了。看到那株被我弄残的椿树,我非常难过,很久不能释怀:我又不吃,干嘛要摘下它的芽呢,还要摘主杆的芽!好在,椿树宽宏大量,它没事人一样,自己愈合了创口,仍然积极向上地生长着。几年以后,它就长得很高很壮了,我再也无法将它的主杆扳弯了去摘枝头上的嫩芽。但是,如果没有我的伤害,它就不会在树杆上留下一个难看的树瘤,它会长成一棵笔直挺拔的椿树,如一个健美的小伙子。如果椿树能说话,不知它是否会埋怨我。现在回家,几棵椿树需我仰头张望,如果没有梯子和钩子,没法采摘它的嫩芽,最最重要的是,我再也找不到那曾经让我触目惊心的树瘤了。

我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吃的第一次椿芽呢,竟然忘记了。只记得试吃过之后,完全颠覆了我之前对香椿的想象和认知。就像芫荽、芹菜和鱼腥草,由先前的厌恶,到吃过之后视为美味,再到不可救药地爱上。

虽然爱吃香椿,但我的吃法很简单,香椿洗净焯水,切碎末,打鸡蛋,搅拌均匀后入热油锅炒。看过或听说过很多种做法,凉拌椿芽或椿芽拌豆腐,盐腌椿芽或油炸椿芽等等都没试过。听说椿芽炖鱼非常美味,想想就是很奇特的做法,也没试过,但说的人非常神往,垂涎欲滴的样子,值得一试。现在回老家或者去农村玩,如果正当时,就添了一项新工作,寻香椿,摘椿芽,玩耍间采摘美味,其乐无穷。回老家,通常是母亲和我们姐妹一起,去村外摘椿芽,一边寻找,采摘,一边在和煦的春风里随意地聊天。摘回来,分给同样爱香椿的人,见对方欣喜若狂,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呢。这是完全属于母女间的美好时光。可是,随着母亲病逝,这样的时光再也无法重来。

有次下乡,正是椿芽初露头的季节。村旁的小溪边有一片香椿林。香椿枝干尚细,一米左右的高度,非常方便采摘。清一色的紫红嫩芽,鲜嫩得能滴出水来。春风习习,溪水淙淙,在微风中轻轻舞动身姿的香椿芽是多么惹人怜爱呀。我们一边聊天,一边随手挑选最鲜嫩最肥壮的采摘。轻轻捏住那紫红的芽头,轻轻往下一压,"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那个紫红的精灵就跳落在掌心,这种收获的时光是多么舒心而惬意呀。一会儿我们就采了满满一大袋,满身满手的香味洗也洗不掉。香椿放到车里,香味四处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