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送我去打工

人的一生有太多的记忆，有些记忆如过眼烟云，会被时间的长河冲刷得不留痕迹，而有些记忆，却会随着时光的推移越发清晰，挥之不去。出门打工已二十多年，可父亲当年送我打工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终身难忘。

那年中考落榜后，在家无聊的我和村里人一样出门打工。临行前的晚上，昏黄的灯光下，母亲为我准备行装:衣服、毛巾、牙刷、香皂、雨伞、鞋子。母亲还在我的秋裤内层缝了个口袋，让我把零用钱装进去，穿上秋裤贴身携带，这样就可以防止钱被偷了。今天看来，当时的做法有点可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喊我起床。母亲已烧好了早饭，父亲和我匆匆吃完，吃饭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母亲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母亲送我走出家门时，已经泪流满面。我不忍心回头去看一眼母亲和熟悉的家门，和父亲一起拿着行李告别了母亲。

走在坑洼不平的乡间田埂上，父亲怕损坏行李箱的轮子，就将箱子扛在肩上，我背着装着被子的大包，父子俩就这样出发了。路上，父亲也许是怕我孤单，总是不停地重复着在家时说过的那些话。比如“一个人出门在外，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比如“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比如“城里车多，过马路时要注意来往的车子”，比如“不要舍不得用钱，饭要吃饱；如果太累了，就回来，别把身体搞垮了”……我知道父亲说这些话，是因为我第一次远离家乡，他不放心。

半个小时后，到了镇上的长途汽车站，车站里早已是人头攒动。等待、排队、进站、检票、上车。我和父亲仿佛是人海中的两叶小舟，飘荡荡、荡飘飘。当我随着拥挤的人流上了车找到座位，才微微舒了口气。由于第一次坐长途大巴车，我好奇地张望着车厢的角角落落和形形色色的旅客。而父亲在放好我的行李箱后，叮嘱了我几句，就匆匆下了车。透过自己有些模糊的双眼，我清晰地看到父亲下车后偷偷抹着眼泪。这时汽车启动了，看着车窗外父亲的身影，看着熟悉的家乡，田野、道路、树木、房屋在眼前一闪而过。离家远行的酸楚和不舍渐渐涌上心头。

不久，车上的人大多呼呼大睡，只有我一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行李架上的箱子。不时去偷偷地摸摸裤子内层的钱是否完好，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秋裤的特制口袋里有钱一样。

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送我上了车回家后，他对我的担心没有停止，在家里惶恐不安了近一个月。直到收到我写回去的信得知我一切正常，基本适应打工之后，父亲才真正放下心来。

如今，我仍在外打工，而父亲却不在了。每次出门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第一次打工父亲送我时，在路上说过的那些话，泪水就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