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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太河古镇

作者: 李守苓2024/01/19现代散文

太河古镇沉睡在太河水库下近五十年了。每当我从水库岸边蜿蜒山路上经过时,太河古镇的旧貌便本能地浮现在脑海里。

太河古镇原属博山县,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撤销博山县,行政区划到淄川区。古镇座落在淄河与峨庄河的交汇点上,始建于何年代不得知。古镇长约三华里,宽约一华里,呈南北长东西窄、南高北低的长方形状。城墙高约四米,宽约一米,是座完全的石头城。古镇设有东、西、北三个石门,南依南阳山,西临淄河,东临峨庄河,北门外是两河的交汇处。北门最庄严,西门最威严,俨然像一座军事要塞。

太河古镇自古以来就是淄河流域的政治、经贸、文化中心,是一个古镇与山水融为一体的宝地,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像一颗古老而灿烂的明珠,镶嵌在鲁中大地上。

太河古镇是鲁中地区重要的物资经贸集散地。每天来自博山、淄川、青州、临朐、沂源等县区的商家贾客,云集在此进行贸易交流。镇内店铺林立,仅油坊、饭庄就多达十多家。每逢农历的一、六是古镇大集,百里以内的客商、农民,便驴驮肩挑涌进古镇,大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一片繁华煞是热闹。大街上说书的、唱戏的、玩杂耍的,店家的叫卖声、吆喝声,奏成了一首别具一格的交响曲。潍北渤海湾畔有个羊角沟码头,这里盛产虾酱,渔民推着小独轮车二百华里赶来古城叫卖。在青州、临朐和淄川交界的山顶上,有个小山村叫淹子岭,又叫三县顶。这个村盛产土豆,每逢太河古镇大集这天,村民们步行近四十华里山路赶大集,那时百姓家没有钟表,鸡叫头遍便挑起两筐土豆上路,太阳升起的时候赶到古镇,中午前将土豆卖完后,怀揣着钱,到饭庄吃上一碗豆汁泡油条,抹一下嘴巴,逛逛大街,扯上几尺花布,然后用扁担串起大筐,饶有兴致地踏上返回的路。太河古镇的魅力,吸引了各地客商竞相齐聚古镇,使古镇繁华犹如小县城。

太河古镇又是通往全省各地的交通枢纽和要道。出古镇西门,往西可通向淄川,济南;往南可通博山、莱芜、泰安;出北门,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可通青州、临淄、潍坊;出东门可通临朐、沂源,四通八达的便利交通,给古镇带来了无尽的活力。南来北往的客人,都选择赶在天黑前,选择太河古镇住宿歇脚。1969年冬天,我去鲁北一地探友,在旅店人家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太河。"是博山太河吗?""是,现在归属淄川。"他说"太河古镇太出名了,是鲁北大平原通往鲁南大山区的必经之路。"那时虽然都是沙土路,但丝毫不影响客商们聚此吃住行。

太河古镇美不胜收。那时虽然人们对"旅游"二字很是陌生,但到古镇观景者却络绎不绝。西门外便是宽阔的淄河,一年四季水流不断。每到夏天,站在古镇西城墙上放眼望去,滔滔河水汹涌咆哮,滚滚向北奔去。与古城西门隔河相望的是陡峭的悬崖,如刀切一般,滔滔河水从古镇与悬崖中间穿过,形成了一幅波澜壮阔的风景画,使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站在古镇的南山顶上,放眼北望,淄河水像一条银色的宽带,金鸡山真像一只雄鸡,苍翠挺拔,傲立在淄河东岸,淄河水在它脚下转了半个弯,向北而去,构成了另一幅别致的画卷。

太河古镇虽夹在两河之间,但历史上从未发生过水灾。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这块风水宝地。

太河古镇还是个文化中心,文化底蕴很深厚。回族文化和汉族文化交融在一起,每逢年过节,回民用回族文字书写对联。古镇的文化生活也很丰富,淄博市京剧团、五音剧团经常在此演出,昌潍专区(即现在的潍坊市)、惠民专区(即现在的滨州市)的文艺团体也经常光顾古镇。在古镇西北角,有一个新华书店。那年代只有县城有书店,但太河古镇就有,店铺虽不大,但吸引了许许多多的读者。记得少年时,每逢随父辈赶大集,总不忘光顾这个书店,看一会儿我喜欢的连环画小人书。有一次手里攥着几毛钱,欲买又不舍得花钱,犹豫来犹豫去,钱在手里攥热乎了,最后狠狠心还是把书买了,至今还记得那本连环画的名字叫《火烧连营》。

太河古镇历史上是一处军事要塞,兵家必争之地。古镇西城墙上,布满了许多石头和砖砌成的枪眼,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古镇见证了历史上发生的令人刻骨铭心的事件,让人永远抹不去的痛。1939年初春,我八路军清河军区二百多名干部战士,前往鲁南驻地的山东军区集训,后转道去延安,太河古镇是必经之路。当队伍行进到古城西城墙下时,盘踞在古城内的国民党顽固派秦启荣的部下王尚志,背信弃义,密集的枪声突然从城墙内射出,鲜血染红了淄河水,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太河惨案".除少数干部战士突围外,其余全部被土匪出身的王尚志残忍杀害。

"太河惨案"震惊了全国。不久,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和山东军区的命令,我鲁中军区进行了全线反击,太河古镇又重新回到人民手中。王尚志狼狈逃窜后,投靠了日本,成了日本帝国主义的走狗,在我军穷追猛打下,结束了可耻的一生。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太河水库开始建设,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大坝合拢建成,太河古镇的人民积极拥护响应政府决策,进行了大规模搬迁,全镇数千名村民在政府统一安排下,舍小家顾大家,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太河古镇。

今天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烟波浩渺的大水库。太河古镇也永远地沉睡在了水库之中。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昔日那些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古镇人民,心中也难以抹去那美丽而庄严的太河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