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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里的新年

作者: 陈英2021/04/15优美散文

不知从何时起,我早已丧失了对新年的企盼和兴奋。随着年龄的递增,岁月的变迁,我成人的世界里,“年”不再赋予它神奇的光环和特殊的意义,唯独留在童年的新年依然记忆犹新,弥足珍贵。那个年代,流行一句“大人盼栽田,细娃儿盼过年”的俗语。那时的新年,对一群懵懂无知的小孩是多么快乐和幸福的时刻!

新年的脚步总是伴随着孩子们急切的心跳一起来临。从腊月开始,大人们都要叮嘱小孩说话要格外小心,不能像平时一样轻举妄动或“出口成脏”骂人,不能摔坏东西,更忌讳提到一个不吉利的“死”字!从年三十辞旧迎新到正月十五,小孩子们个个都沉浸在好吃、好喝、好玩的喜悦兴奋中乐不可支,直到正月十六开学后才渐渐平息。

大年三十一大早,我便早早起床,围着忙碌张罗着准备团年饭的父母。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往红红火火的灶台里添柴火,给忙着杀鸡宰鸭的大人舀一瓢滚烫的开水,也有着说不出的开心。大人们也在这一天才显得慷慨大方,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鸡鸭鱼肉炖了满满一大锅,慰劳辛苦一年的家人。待这些活色生香的大餐摆上满满一桌时,谁都不得先动筷子。

这时,我那慈祥的爷爷就会端来一个大簸箕,里面放着一些糖、水果,再盛一碗饭,倒上一杯酒,装上一碗从桌上各个盘里夹进的腊肉、香肠,然后吩咐父亲带上香、火纸、火炮,领着我们小孩一起去祭祀过世的祖祖和奶奶。那个中午,整个旷野持续不断地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当那些饭菜被原封不动地带回家时,爷爷总是分给我们晚辈吃,说吃了就不会做恶梦,还会得到祖先们的庇护。

接下来便是大年三十的守夜了。守夜也称守岁,一般要在晚上12点过后才能睡觉。传说“守夜”能把一切“邪、瘟、病、疫”赶跑驱逐,这样来年就会吉祥如意;还有一种说法,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有珍爱光阴的意思;而年幼者守岁,则是为父母长辈延寿,因而显得特别慎重。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台黑白电视机都是极其稀罕的物件,可惜我家没有。晚饭后,一家人围着红彤彤的柴火烤火聊天,其乐融融。这时,母亲就会端来一个装满花生、瓜子和糖果的花瓷盆让我们吃个饱,还找出新年初一要穿的新衣、新裤、新鞋子交给我们。

正月初一,还在温暖的被窝就被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惊醒。这是新年第一天家家户户开门的第一件事,预示着真正的除旧迎新开始了。这时,勤劳的母亲早已在天刚蒙蒙亮就去井里挑回了满满一缸“银水”。据说谁先挑到第一桶“银水”,谁家就会在新的一年里财源广进,顺顺利利。

我和姊妹们赶紧起床穿上新衣,迫不及待地去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玩耍,刚一会儿就被母亲喊回来吃“元宝”了。所谓的“元宝”,就是一个个又大又圆、雪白晶莹的“汤圆”。咬着用花生、芝麻、核桃和猪肉炒成的汤圆芯子,满嘴又香又甜。有时,母亲还会别出心裁在汤圆里包一枚硬币,舀在谁碗里,谁就会在新的一年里有好运气。尽管我一次也没吃着,但是我有我的“小幸运”,那就是爷爷的压岁钱总是如期而至!

我揣着爷爷给的压岁钱,满心欢喜地和小伙伴玩去了。那时最热闹的便是看“车车灯”和“电影”。所谓的“车车灯”是由村上一位具有领导才能、能说会道、才艺双馨的人,组织一批性格开朗、爱唱爱跳的年轻人成立的文艺演出队。他们不惧严寒,经过一个月的紧张排练,在初一这天大张旗鼓地粉墨登场。

“车车灯”里由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女子,双手提着用竹竿结构糊上五颜六色的花纸,裁剪出不同花样点缀而成的“大花轿”。只见女子在里面迈着轻盈的碎步,在“打钱棍”的姑娘们簇拥下,随着韵律一进一退,“车车灯”在女子的舞动下风姿招展,格外醒目。

而那些“钱棍”则是由一根手臂长短的竹竿,两头破了一个洞,用红毛线或红绸布分别系上一个个“麻钱”(古代货币,相当于今天的硬币)。“打钱棍”的姑娘用灵巧的双手从左肩到右肩,再到脚,挥舞着“钱棍”,像踢毽子一样灵活,发出“啪啪啪”清脆的声响。

然后就是“扭秧歌”。“扭秧歌”是抗战时期广大人民群众庆祝解放的一种舞蹈,逐渐流传下来成为了那时农村新年不可或缺的拜年节目。这个舞蹈不分男女都可参加,他们身着五彩服,腰系长飘带,精神抖擞地边唱边跳,最为熟悉的唱词是:“正月里来是新春,赶着了猪羊出呀了门,猪呀羊呀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八呀八路军……”

还有一个熟悉的节目便是“打快板”。“快板”由两片手掌般大的竹片用毛线串在一起,夹在食指与拇指之间上下翻转,边说边打,类似于现在快节奏的“单口相声”。当然,说唱内容都是些反映当时社会发展的新面貌,同时,节目中还穿插一些搞笑的小品。

一阵倾情演出,再说上一堆恭维主人家的祝福话后,主人们就会将茶、烟、糖果、瓜子呈上。还有一些好客的主人会煮上一锅甜酒点心(醪糟汤圆)端来招待他们,主人的红包也是少不了的。当“车车灯”队伍浩浩荡荡地移步下一家时,我和小伙伴们还意犹未尽地跟着,直到下一场演出结束才恋恋不舍回家。

除“车车灯”热闹新年外,我心里还惦记着看大礼堂的电影!那时,我们村的学校有一个宽敞的大礼堂,平时用来全校师生开会、节假日开展演出活动,一到过年就让给公社电影队放电影。院子里的石头爸就在电影队里负责检票,我家的亲戚来了,爷爷总会掏钱请他们去看电影。我跟着表哥、表姐们一起不用买票,只要甜甜地叫上一句“石头爸爸”,他便朝我们会心地一笑,说“进去吧!进去吧!”我们就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走进大礼堂。院子里的小孩见我们进了电影院,也就如法炮制学着我们的招数,甜甜地喊了一声“石头叔叔”,也就不用买票。可是由于人多拥挤没有座位,放映的电影通常看不清银幕,只能听到银幕上的对话和歌声。

时下,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物质需求应有尽有,精神文化生活丰富多彩,早已不存在过年与平时的区别了。我常常在想:在这丰衣足食的日子里,为什么我对新年期盼的感觉越来越淡化了呢?也许是每天的日子天天如年,也许是我辈的新年只属于那时候的童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