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里的环城西苑

沿着护城河，从安定门挪步，由北朝南，就那样随意走着，整个西苑的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春风拂着嫩绿的柳丝，在河岸上荡漾。无限的春色由这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木与碧绿的河流织成，上午是明媚的，午后则是灿烂的。只要不是刮风下雨，人们总会来到这里消闲，树荫下散步的，亭子里聊天的，墙根下遛狗的，运动场打球的，河边跑步的，推着婴儿车的，端着相机的，广场上舞着腰肢的，花坛边吹着萨克斯的，以及在河岸的酒吧里喝茶的，所有人用不同的方式和姿态，打发着人间的岁月。

城墙下，可以看作是一座开放的条形花园。深青色有些斑驳的城墙，耸立的城楼，箭楼，垛口，随处可作为一道巍峨的背景，对于站在花丛中或树荫下的人而言。石板路穿梭在各种树木之间，一些红红粉粉的樱花已经在枝头绽放，每片树叶似乎都在拼命地吮吸着阳光。

倚靠着围栏，放眼打量，那条青青的护城河横在你的面前。青青的槐树斜伸着，从高处的河床，向河岸洒下点点绿荫。

在护城河边，需要放下匆匆的脚步，越慢越好。需要从城墙下的青砖阶梯下去，沿着平静的河流，走在树荫下，一边缓缓地散着步，一边沉浸在天光云影里，看着鱼儿，迎着风儿，任温和的斜阳照着。世间的任何事都变得轻飘飘的，无外乎落在你脚下的一些柳叶儿。

走过那行被风吹拂着柳丝的柳树，你的身影恰似一枚拨片，划过这些绿色的琴弦，在春风里震颤着，发出寂静的音调。

午后晴朗的日子里，万物之间似乎格外亲密。天地无私，时光拂过每个事物的面庞，穿过事物的核心，并从它们的身上迅速流逝。黄昏悄无声息地降临，为檐角镶上了片片金箔，为玻璃与河面镀上了一层铜色。

河边西岸则是一条时尚生活街，那里坐落着幽静的店铺和休闲场所。这条并不长也不宽的石板街，被遮掩在一道茂密的柳荫下，有人靠着桥栏，坐在长椅上，有人则踅进室内的咖啡店或茶馆。

旁边的广场上，围着几个退休的老人，凑成一个小小的混合乐队，清亮浑厚的萨克斯是主奏，伴随着二胡、笛子之类，在这临近黄昏的时刻，让这原本安闲的空气里荡出一层层涟漪。

不远处，是大大小小的沙丘。一群孩子各自用塑料小铲、小桶，以及小车，趴着，跪着，推着，站着，奔跑着，还有躺着的呢，在那小小的天地里，玩得不亦乐乎。

再远些，有一群黑黝黝凝固的身姿，那是一组金属雕塑，塑的是上个世纪孩子们玩乐和生活的场景：斗鸡，滚铁环，推着独轮车，提着篮子挑野菜，端着碗喝汤……许多人都是从那个情景里长大的。时光啊，已然将我们每个人抛在了身后。

临河的街铺一侧，墙根一溜摆放着两三块古旧的条形石槽。从前那是给牲口喂食用的，如今与那些拴马桩、碾盘之类一样，成了仿古建筑的装饰品了。石槽里盛着水，水里生长着冒着嫩尖的石蒜，稀疏的几丛，算是给这里增添了一抹生机。

墙壁上间隔地装饰着一些由青瓦或红色条木构成的图案，如鱼鳞，如铜钱，如水纹，如窗格，倒也有趣。往里走，两侧的墙壁挂着西安城从前的城楼，从前的护城河，从前的街道，以及从前的生活场景，那些来自半个世纪以前的黑白影像，嵌在一个个相框里，向人们展示着这座城市的变迁。不知不觉，此刻的我们，也许就走在历史那幽深的长廊里，成为后人缅怀的对象了。

走到尽头，是一座被封锁的门，嵌在墙壁里；向左拐，是个较开阔的空间，墙根下摆放着各种古朴的石雕，木雕，成对的石鼓与石狮，以及生长着无名水草的石槽。几条更窄的小巷通向深处，那是一家美式餐酒吧，还得走过几个转角，通过一道窄门，可以看到里面灯光辉映的桌椅，不过并没有多少人，似乎冷清清的。也许，很少有人能有耐心走进这里，发现这样的消闲饮食的去处吧。

走出巷道，眼前一阵豁亮，灯光映着护城河，街上人群往来，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音乐餐吧、古装摄影店吸引着人们的目光。街的尽头，明清风格的青砖围墙内耸立着一座别致的茶苑，门口是一片铺着窗棂般图案的空地，靠近街面一侧矗立着两尊高大的石狮子，茶苑深处是由假山与花木构成的一座花坛，两株高高的柳树，垂下一条条的碧丝，远远地装饰着门庭。

一个人的晚年，大约适合在这样安宁的院落里，在有滋有味地品茶与从容安宁地对弈里度过吧。那时候，该做的事大多已完成，大约也不用在乎时光的逼迫了。

不远处的广场上响着快节奏的音乐，一群人在跳着广场舞。一抬头，一钩皎洁的月悬在圆弧形的城墙角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