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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点儿的文章 / 点儿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给岳母找点儿“麻烦”

文/刘国文

自从岳父去世后,八十多岁的岳母就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从不让老人家插手家务。我和爱人想,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一辈子吃苦受累不容易,让她多享享清福吧。她想帮我择菜,我说,您去客厅里看电视吧。她想帮我们包饺子,我说,你歇会儿吧,这点儿饺子很快就好的。

原本想不让她干活,她会很快乐。但我渐渐地发现,岳母却经常闷闷不乐。一个朋友听我诉苦后说,你得让老人有点儿事做,不然她会觉得自己没用,光给子女添麻烦。要想不让老人觉得给你添麻烦,你得给她找点“麻烦”,一些轻松的小家务活让她多干点儿,不但对老人的身体有好处,而且可以让她觉得自己还能帮到你,还有用。

听了朋友的话,我恍然大悟。于是,我和爱人改变了策略,适时给岳母找点小“麻烦”。老家的弟弟送来了一口袋玉米棒子,我对岳母说:“妈,我俩都上班,没时间捻棒子,还得辛苦你在家捻棒子,捻出来晒干了好熬粥喝。”听了我的话,岳母高兴地答应了。等我中午回到家,岳母兴奋地对我说:“你看,我全都捻完了,你去晒上吧。”老家的弟弟经常送来一些农副产品,只要需要动手的活,我大多留给岳母做。摘毛豆角、捻玉米棒子、包鲜花生,这些家务活儿,岳母干得乐此不疲。

岳母擅长烹饪,结婚后我没少吃她做的饭。现在我做饭时,只要是做一些略有难度的菜,我都会不停地向岳母请教。我告诉岳母,如果你不说,这菜我是绝对不会做的,就算勉强做出来,也不是这个味儿。每次我这样说时,岳母都会笑眯眯地告诉我该怎么做。看得出,能帮到我,岳母是真的高兴。就这样,我不断地为岳母找“麻烦”,凡是能调动岳母积极性,乐趣大于劳作且不太累的活儿,我都留给岳母干,岳母也心甘情愿地接受我找的“麻烦”。一段时间后,我欣喜地发现岳母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

有很多人觉得,等父母和自己生活时,什么都不让父母做,只让他们静静地享清福。这种想法看起来很孝顺,但是这个好的出发点却恰恰适得其反,反倒让他们觉得自己老了没有用了,成了子女的负担和累赘。适时给父母制造点小“麻烦”,让他们觉得自己被需要,也是对老人的孝敬。

牵手

文/茨园

我家一楼住着老两口儿。不过,虽然我搬到这快5年了,却只见过年近八旬的老太太,身体挺硬朗。

我知道她并不孤独,是因为我常在上下楼路过她家门时听见屋里有另一老者“嗬嗬”的叫声,然后就是她“来了来了”的应答。应答声虽显得有点儿不耐烦,却又很无奈。

我儿子看上去并不属羸弱那种,体质却不好,隔不了多久就要生次病,迫使我到医院给大夫弄点儿“奖金”发发。那天,儿子感冒还没好又拉起了肚子,想着他刚在医院打了三天点滴,对医院正刻骨铭心“仇恨”着,便没抱

他去看,只是拿了他一点大便去化验。

等结果时,一眼就见那老太太正在血检室门外焦躁不安地徘徊,便对她有了点儿兴趣,不住眼地看她。老太太倒并没注意我,走走,停停。偶尔,也在墙边椅上坐一坐,但刚坐下,就会马上站起,继续徘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当时我猜她定是哪儿不舒服而来看病,被大夫很潇洒地开了张化验单而来到了这里,和我一样,等化验结果的。然而,我错了。

我知道自己想错了是因为我取了化验结果并找大夫“破译”了以后,一身轻松走到门口时,恰好看见她正推着轮椅往医院外走,而轮椅上,坐着一个老者,不用说,就是那个我常听到的“嗬嗬”声的发出者。

看着她艰难的样子,“同情”两字在我心里不由自主转化成了实实在在的感受,使我觉得应该帮她推一把。于是,我快走几步追上他们,把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和善地说:“来,我帮你推一程。”谁知,老太太却看了我一眼,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说着,双手抓紧了轮椅的扶手,瘦弱的肩膀显得很用力。“我是你楼上的邻居。”我说。她又看了我一眼,似乎还真在记忆中找了有些面熟的记忆,松开了手,但又像是对我仍不放心似地说:“你推慢点,行么?”“行。”我说。

“嗬嗬。”轮椅上的老者却发出了声响。“知道了知道了。”老太太听见了,说一句,蹒跚着快步绕到轮椅前,用手摸了摸他同样干枯的手,解释说:“他跟咱一个楼呢。”

“嗬嗬。”老者又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小伙子,你忙你的,让我慢慢推吧。”老太太说着,一双手搭在了扶手上。虽然她的力量并不大,但我还是明显感觉出她是用了力的。我自然不好勉强,松开手说:“路上车多,你慢着点儿。”“慢点儿慢点儿。”老太太自言自语似喃喃说着,推着轮椅艰难地走着。

我折回身取出自己的车子,追上他们,慢慢地骑着,跟在他们的身后。

到家了,老太太把轮椅放在门口,摸出钥匙开门时,我说:“我帮帮你吧?”“不用不用。”老太太说着,脸上饱满地流露着自己能行的表情。我笑了笑,先自上楼去了。

我虽然很想知道凭她的力气是怎样把他“放”到床上的,但也只能在意识中做某种猜测而已。

第二天一早我又见到了这个老太太。她也看见了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里,闪露着柔和与谢意。惭愧,其实我帮了她什么呢?我想。

“嗬嗬。”屋里传来了声音。“回去了回去了。”老太太大声说着,回屋去了。顺手,她关上了门,声音不大。

这个门的里面,是一对老夫老妻的天地,我无法窥视。不过,那种夫与妻的感受,却已让我品味。

百穗儿

文/宁雨

村里人粗拉,喜欢称自己没文化。但办起大事儿来,却有板有眼,丝毫不肯含糊。大事其实也就那么几宗,婚丧嫁娶盖房子之外,再就是添丁进口、认干亲、拜把子、拜干姐儿。婚嫁盖房,自然都要看日子。生小孩日子没法挑,庆贺却是必不可少的,尤其头生子。吉日就是孩子出生的第十二天,这天,要过“十二晌”。晌,就是日子的意思,村里人管过日子叫“过晌儿”。

过十二晌,可繁可简,由孩子的奶奶、姥姥家事先商量好。“大闹”的话,要邀请双方的七姑八姨、亲戚朋友,规模达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中午备酒饭。若从简,只至近的亲戚派代表致贺就行,连饭也可省却。

不管繁简,蒸百穗儿是不能少的程序。百穗儿,简单说就是揣了红枣的白面馒头。百穗儿,百岁,最好要蒸一百个。充任百穗儿的白面馒头,有大小两种,大的有一斤二两、一斤六两或一斤的,比随常的馒头大好几倍,小的就跟平日里吃的一个样。大百穗儿当然气派,蒸一百个,得十来个巧手女人鼓捣上一两天。有的人家,干脆在院子里盘大灶,烧劈柴。大百穗儿蒸好,单摆在笼屉上慢慢晾凉。那暄香微甜的麦味,随着乳白色蒸汽满天飞,一个村庄都闻香而醉。

蒸一百个大百穗儿,不是平常人家阔得起的。但村里人善变通,可蒸五十大五十小,甚至只蒸五十个小的。一可当十,五十也能代表一百,正如十二可以是货真价实的十二天、十二月、十二年,也代表极多、代表无穷。再不济,白面里搀兑细白棒子面,碱略微沏大些,蒸好再以硫磺熏一下,化妆后的百穗儿照样白得亮眼。

百穗儿跟一般白馒头最大的不同,不是搀兑棒子面与否,而是最后一道工序,点红。筷子头儿蘸上澥好的红颜料,在馒头顶部正中位置轻轻一点,那白白的馒头顿时生动起来,妩媚起来,欢腾起来。一屉一屉点了红的百穗儿铺排开去,也算得大场面了。小时候,我极喜欢看人家蒸百穗儿,尤其是看点红的那一刻,老觉得如此好看的百穗儿是会飞的,就像我梦中的仙女,飞着飞着就不见了。我怕那百穗儿飞,于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看,直到大人们抬着鸡腰子笸箩过来,不讲任何道理地把我撵到一边去。

赶上亲戚家大闹十二晌,我便拥有了跟百穗儿一样化妆的待遇。穿起簇新的衣服,额头上用筷子蘸上澥好的红颜料点个鲜红的红点儿,由母亲领着,擓一篮子百穗儿还有平日里攒下的三二十个鸡蛋,去赴宴。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梦中的仙女,跟我一样额头点了红点儿的仙女,然后是篮子里的百穗儿,跟我一样脑门正中点了红点儿的百穗儿。那路,也便与平日里走的路有了几许不同。那是我与仙女、与百穗儿一同走的路。那路上,我们都是那么好看,好看得都可以飞起来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南北朝,更不知道寿阳公主还有她的落梅妆。但我真的是好喜欢眉间那个圆圆的、鲜妍的红点儿啊。到了亲戚家,我们篮子里的百穗儿跟其他贺喜的人带的百穗儿,都给倒进大大的鸡腰子笸箩中汇合,我也跟其他人家带来的孩子汇合,我们都是额头上点了红点儿的孩子,好看的孩子。过十二晌的主角,那个浑身乳汁味道的小娃娃,额头也是点过红点儿的,穿了大红的斗篷,或者绣上鲤鱼跃龙门的红兜肚,简直跟画儿里的一样。

十二晌,真是作为一个村里人的大日子啊。从落草,到十二晌,满月,百天儿,周岁,十二岁,二十四岁、三十六岁、四十八岁、六十岁,直至百岁,人生的大幕从眉间那个好看的落梅妆开启,一个节点一个节点,一个轮次一个轮次地走下去。每数到十二这个数字,不由停顿一下,内心里偷偷苍凉回望。或者,真正的村里人是无暇回望的,回望,只是我这个所谓文化人脆弱的自我娇惯。

村里已经不怎么重视过十二晌了,大家学着城里的样子,给孩子过满月、过百天。百穗儿还在蒸,不是一家一户自个儿蒸,一切由馒头房代劳。柳庄馒头全县闻名,是靠百穗儿打的天下。我亲自去过馒头房,十几屉大馒头一起出锅,还是老酵子沏碱、人工揉制、柴锅大灶的手艺,熟悉的麦香把眼泪熏出来,眼前朦胧一片,化好落梅妆的百穗儿们飞在当空,风箱奏乐,仙女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