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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胡子的文章 / 胡子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桡胡子

文/陶灵

柏木帆船称雄川江航行时代,这一带的船工统称“桡胡子”。从古代川江人挖空树干做成的独木舟,到后来大大小小的柏木帆船,都是靠划“桡”作为主要动力,“胡子”则是川江一带男人的别称。

小时候的冬天,我从江边吊脚楼的窗户望出去,寒风凛冽的川江岸边,经常孤零零地停靠着一两只柏木帆船上,偶尔从船上的席棚里走下一个赤裸下身的桡胡子,上身穿一件没了纽扣,用一根草绳系住腰的破旧棉袄,领子、袖口和前襟乌黑发亮,光着的脚跟裂开一道道血口子。赤裸下身的桡胡子也怕冷,双手抱着插进怀里,腋下一边夹着裤子,一边夹着空酒瓶,瑟缩着朝小镇走上来。快要接近小镇那坡石梯时,他赶忙穿上那条夹在腋下的单裤子。桡胡子在镇上的副食店打完酒回船去,刚下完那坡石梯,马上脱下才穿上不久的裤子。

酒是桡胡子的命根子,几口下肚,红堂堂的脸上泛着光泽,疲劳和寒气全跑了。每个桡胡子的家里,都有一只泡着药酒的大瓦罐,常年没有干过,这是桡胡子的老婆为桡胡子准备的唯一的礼物。桡胡子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这酒是离不了的。

回到家里,老婆总是想方设法弄几个下酒菜,几杯酒下肚,桡胡子的眼睛打起架来。这时,老婆打来一盆滚烫的热水,让他好好烫个脚,解解乏,去去寒。在这个当儿,她又为他收拾好了床铺。洗烫完脚,他便一头钻进被窝,稍会儿,如雷的鼾声响了起来,白天的一切忧与愁都跑得光光的。第二天一早,没打一声招呼,桡胡子就走了。

如果有一天丈夫随船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老婆默默地抱着那只大瓦罐,投进川江的回水沱里,然后,再默默地养育着桡胡子的儿女。儿子大了,送去当桡胡子;女儿大了,嫁给桡胡子……

如果说酒是桡胡子的命根子,茶则成为桡胡子的精神。

桡胡子爱喝青茶,这种茶过瘾。青茶不是绿茶,清明后茶树上的嫩芽长出三四片后才采摘,揉捻时用力轻,保留了叶片更多的青涩味儿,泡出来的茶汁呈褐色,如同桡胡子的皮肤,茶味儿特别苦涩,但回味余长,矜平躁释。

我小时候的邻居吴大伯,早年在川江柏木帆船上当驾长。每天清晨,他第一件事就是泡茶,抱着一盅热茶,窜东家走西家,连早饭都不吃,也没见他有胃痛之类的毛病。他泡茶要放上半盅子茶叶,搪瓷盅子里面被泡上了一层厚厚的黑黢黢的茶垢,就是不放茶叶,冲进去的开水照样有茶味儿。不知是他看重那又黑又厚的茶垢,还是因为搪瓷盅子是县上大领导亲手奖给他的心爱之物,盅子从没离过他的手,虽然盅子上的“先进生产者”几个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吴大伯当驾长那会儿,他在船上选择土瓦罐贮藏着茶叶,这样才不会跑了茶叶的原气。一般的瓦罐太小,用瓦缸又太大,他居然买了个瓦尿罐,说不大不小正合适,装满后刚好够他喝到第二年的清明。

行船途中,经常遇上感冒咳嗽、牙痛、患火眼这些小毛病,只要在茶汁中放点食盐,每天喝几次,很快就好了,吴驾长称之为茶疗。他茶疗的单方很多,醋茶、蜜茶、枣茶、萝卜茶、丝瓜茶等等数十种,可以治很多的小毛病,全装在他肚子里,谁需要,马上道出。

梦姥爷

文/赵玉明

一个初冬的午后,我去八里之外看望姥爷。

到了姥爷家,发现大门和屋门都敞着,却没有人在家。“准是又到前大门去玩了!”我边嘟囔边向那里走去。果然,姥爷正在那里洗衣服——他鳏居数十年一直是这样,边在那里和邻居唠嗑,边洗衣服。我喊了一声“姥爷”,他抬头看了看,见是我,赶忙站起来,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捋了捋已经花白的胡子,却把并没擦干净的洗衣粉泡沫抹在了胡子上,我走过去,笑着将那些泡沫轻轻的擦去。姥爷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老了,不中用了,泡沫上了脸上去都不知道,唉!”他边说边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那双手尽管刚刚经过水的滋润,却依然那么粗糙干枯,就像盘根错节的老树干一样。

“走,咱回家!”拉起我就向家走去。“你娘给我的钱,捎给我了!你上班这么忙,咋有空来了?”“哦,那就好。今天周六,没事,我来看看您!”

回到他住的那间已被熏得乌黑但很亲切的房子里,嗅觉中满满的全是烧的干松木和干槐木的浓浓的烟味。啊,深深地吸一口,久违的熟悉!那个挂在梁上的木钩上的经常盛着一些点心什么的柳条筐,窗台上那副我幼年调皮掰断腿的老花镜,都是那么亲切。

“我给你擀面条吃!”姥爷说着就洗了手,放下面板,准备从面缸里舀面。我赶忙拉住他,把他按在椅子上,说:“不了,来时我吃过饭了!和您说会话,我就要回去!”“这么急啊?!”他慢慢的从腰里取出烟斗,从牛皮的烟丝袋里面装上一下烟丝,用拇指使劲按了按,然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刺啦,刺啦”一下一下的打着,终于打着了,黄黄的火焰上面是汽油特有的黑黑的烟。顿时,一股呛人的旱烟味充满了整个屋子。在淡淡的烟雾中,被他摩挲黑亮了的烟丝袋栓在烟袋杆下面一荡一荡的,烟袋锅里面的烟丝忽明忽暗,同时烟锅也闪烁着黄亮的光彩,后面是老迈的他。午后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照在满是皱纹的脸上,他是那么的慈祥。

“乐乐长得挺好了吧?晚上还睡得那么晚吗?”“好,好!不要紧了,长大了!”我忙不迭的告诉他。乐乐是我女儿。“有机会,我带她来看您!”姥爷脸上满是幸福的笑,“那个调皮的小丫头,坐在我腿上就喜欢揪我的胡子!哈哈!你娘身体还好吧?”娘是他的幺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很好,都很好!”听到这些,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姥爷,您什么时候再去我家?”“明年春天,暖和了以后吧!”

“姥爷,我该回去了!有空我一定再来看您!”他连忙站起来,“别忙着走,我还有给你留的核桃和栗子,你一块带走,省的我给你捎。我给你留在家后面的树上了,还没舍得摘,这样新鲜!”说着,拉着我来到了屋后的山脚下,果然有两棵分别长满栗子和核桃的树,在初冬的所有树都落尽叶子时间里是那么的突兀。看着他那慈祥的脸,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湿润了。

“你咋哭了?”我睁开眼一看,妻子正在摇晃我。原来是个梦!竟然是个梦!

我拿过手机拨通了娘的电话,告诉她我做的这个梦。娘说:“前天我才让你二舅给你姥爷捎了一刀纸去。”“姥爷在梦里告诉我,你给他捎的钱他收到了!”“哦!”电话那头是娘低低的啜泣声。我的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外祖父,潘应山,为人忠厚老实,2005年去世,85岁。

女萝

文/周华诚

得道的树,就有了胡子。

怎么算得道?够老,老得这一百年没变过样;够静,静得像隐士,云山雾海深居简出,人寻常见不到。人一旦见到时,就被吓一跳:这树,胡子居然这么长。

树的胡子缥缥缦缦,悬垂于树枝上,如窗纱一样朦胧。在川北海拔四千多米的山上,我第一次见到树的胡子,也被吓一跳,感觉如临仙境。当时阳光正穿过冬天,照在那丝丝缕缕上,逆光见之,我如丝般通体透明。

我那时不知道这东西是可以吃的。我也不知道它名字。带路的藏区朋友也说不清楚。其实《诗经》上早就写到了,《诗经》有句,茑与女萝,施于松上。

它就是女萝。

这名字真好听。其实它还有别的名字——

曰:松萝。

曰:松落。

哪一个名字不好听?

曰:龙须草、金钱草、关公须、天蓬草、树挂、松毛、海风藤、金丝藤、云雾草、老君须、过山龙。

想来想去,还是女萝最好听。女萝有性别特征,那袅娜的身姿莫不是女的么。

女萝还是地衣门,松萝科植物。看来,它跟地衣是亲戚。地衣是男性,灰不拉叽趴于地面,张着耳朵倾听世间的声音,沉默又固执。

与一位五十多岁的师者聊天。居然说,曾因为对方名字好听,爱上过一个人。我想,恐怕这样的事情不少人身上都发生过。

女萝,是一个好名字。路上碰到女萝,大咧咧说一句:喂,过来,我有个恋爱要跟你谈。

我第一次吃到女萝,是在云南省云龙县。才知道,这居然也是可以吃的。

云龙县,属大理。大理的天真好:蓝。而且是APIC蓝+1。夜看沘河上的青云桥,天太黑,看不见。唯见河水中有一道白线,溯流而上,速度颇快,似有活物,一会儿就奔到上游去了。过一会儿,又有白线奔溯而上。西安晚报的沉香同见,也大叹惊奇。

然而我说与其他人听,都不信。无人能信。是鱼吧,没那么大。是龙么。云龙云龙,有龙的地方呀。

不仅有龙,还有女萝。那是一道凉拌菜,丝丝缕缕,蓬蓬松松。夜宴开始之前,领导讲话,载歌载舞,热情洋溢,挥挥洒洒。然而我们一桌人腹响如鼓,大眼小眼,瞪着桌上的几道凉菜:这是诺邓火腿,认出来了,豆腐,也认出来了,那个,丝丝缕缕蓬蓬松松的,是什么?

悄悄问边上立着的干部兼导游,他说:树胡子。

我们张大嘴巴。干部接着说,我们这儿叫树胡子,就是树上长的胡子。

于是大家都来研究树的胡子,台上讲什么演什么,都听不见了。新鲜的树胡子会有苦涩味,春夏时候把树胡子摘下来,水煮,晒干,苦味就去了一半。吃的时候,再用水泡几遍,放辣椒、盐、酱油、醋,凉拌了上桌。吃起来,唔,果然,丝毫没有胡子的味道!

胡子什么味道?没味道吧。我们吃的这树胡子,味道不错:有辣椒味、盐味、酱油味、醋味。赞!

听说这树胡子还可以煮进红烧肉里吃。这是可以想象的。红烧肉里烧板栗、笋干、豆腐干,吃过吧?没说的,全是红烧肉味。把树胡子煮进去,估计也是红烧肉味。

这树胡子,就是女萝。云南多高山茂林,古木苍苍,那些原始森林、次生林,是女萝生长的天堂。女萝对于生存条件要求极高。有一点污染,它就不长了。真正是得道成仙,不食人间烟火的。

上网一查女萝,确实可以入药,祛痰止咳,清热解毒,除湿通络,抗菌止血。除了《诗经》里写到,很多诗人都写过它。楚辞里说,“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李白也写过女萝,“蔷薇缘东窗,女萝绕北壁。别来能几日,草木长数尺。”

看来古时的自然生态,真是要比今天好很多。今天,只有跋山涉水去远方,才能见到APIC蓝,才能见到女萝。如果女萝是个女子,她今天一定是个女汉子。

在云龙,住在沘河边上。清晨推窗而望,山是蓝的,天是蓝的,山与天之间,云是白的,山与天的下面,河是红的。沘河,一条壮野的河,在山谷间不息地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