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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双方的文章 / 双方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劝架”小谈

文/张新果

在无极的城镇村落,偶尔见识一回“干架”,比老北京天桥的“杂耍儿”热闹。若把干架比作戏出,有“文戏”,有“武戏”,还有“哑剧”。文戏是吵:一方怒眉倒竖,像生气的李逵,一方脸红脖子粗,如发火的关公,口沫横飞,靠嘴皮子出气。武戏,掳袖揎拳:巴掌晃,臂膀摇,你来一蹬,我还一踹,情急之下,各自鞋底子一拔,噼噼啪啪对敲。最是哑剧有看头:仇怨的双方,你剜我一眼,我呲你一牙,你扭头擤鼻涕,我墙角啐口痰,暗里较劲儿。

无极人爱干活,干架是小插曲。一条垄沟种庄稼,难免锄头撞犁铧。说不清缘由的干架,如芥末如辣椒,时而掺进平淡的生活,平静如池的村庄,泛起水花儿。引诱得有人心馋技痒,把这辣椒当做调料,炮制出麻辣烫来,千滋百味。这角色类似高厨,由谁扮演?或白胡子长辈,俗称“大老长”;或哥媳弟妹,是为“好妯娌”,或知书达理的秀才,唤作“文明人”。至于放下锄头,临时客串跑龙套,哪一条街巷,都能凑成一个草台班子。却不叫“和事佬”,也不称“调解员”,土腔土调,直呼“管事儿哩”。

管事儿哩劝架,有“武劝”和“文劝”。武劝各有凭仗,首先是身份。德高望重的老者,哪怕走路颤颤颠颠,说话带着痰喘,先只重重地咳嗽一声,算是叫板:狗崽子们,住手!揪拽厮打者或如一狼一虎,像被点穴使了定身法,立马僵直了胳膊腿儿;同时,各自的屁股,被那晃悠悠的枣木拐棍,噼啪啪横敲竖打,重量均等,数量匀分。若见谁欺负媳妇,老者的脚后跟,顷刻利索起来,用壮年时打坯的余力,拔麦子的剩劲,三踢加两踹,外加老眼一瞪,那暴怒的后生,就变成乖顺的绵羊,赶紧撒丫子走人。

文劝者,天赋的“口条子”好使,动之以情,晓之于理,虽有扬汤止沸之功,却是劝皮儿难劝瓤。要使硬瓤变软,由软变甜,需用三番功夫,皆从《孙子兵法》活学活用。一是“欲擒故纵”:但当说和得火灭烟消,故意撺掇说:要不要借给你一把杀猪刀,攮他一个透心凉?!示意可怕后果,逼得那人低头思过,悔愧当初的冲动。二是“借刀杀人”:刻意设计一场小品,让懊悔不已的打人者,把挨打者的老爹或老娘,从地里背回炕头儿,以恩补怨,双方见面,眼儿一愣,脸儿一红,紧接着互相递烟捧火,吐出的烟缕,如祥云翩飘。三是“围点打援”:多是由家族“大老长”,在炕头放一张小木桌,摆上自备的酒菜,慢咂细品之间,把打过架的儿孙,数落一回;接着邀请余怒未消的对方,谎称“陪客”;来之受邀以礼,溜之有悖于情,几盅闷头酒喝过,耳热话也柔,不由就碰杯“哥俩儿好”,那彼此互尝过的巴掌,此刻你伸我屈,像并蒂莲花,“六大顺”,“高敬一”起来。

妯娌们劝架,会合伙扮演“彩旦”,契合得有板有眼。两口子干架,无极人称“隔夜”,分不清里表,以粗胳膊回应快嘴皮儿,或许是情爱的别样表达,然而骂过吵过,往往演成了哑剧《三岔口》,摸饭碗儿摸锄把,谁也不碰谁。嫂子们看出门道,私下里一挤眼儿,就进入角色。先有谁,把媳妇叫到自家屋里“咬耳朵”说:你的谁,好像有情况,赶紧用裤腰带拴牢他吧。媳妇就惊慌起来,刨根问底半天,才跟她抖开包袱:俺见他痴呆呆看天,相好的莫不是嫦娥,织女?破涕为笑之后,教她作戏:哎呀呀地捂着肚子装病,躺在床上哼唧,丈夫吓得脸色蜡黄,刚中带柔的几揉几搓,两块分离的面团,就揉到了一起。还有更绝的一招,叫做“跑鬼”:把受了委屈的媳妇,藏到自家的大衣柜,让施暴的男人,四处寻找,被亲戚朋友,轮番贬损个够,急得一脸哀愁,两眼眵目糊,求情告饶,捶胸发誓,这出《柜中缘》,才在笑声里谢幕。

在无极,对劝架者有个绝妙的比喻:贴面儿厨子。就像帮厨做饭,自己倒贴米面。这倒贴的,有时确指的是脸面:遇到互不相让的殴斗,拉架其中,无端挨几个耳光,瞬间鼻青脸肿;难躲那拳头横打肋骨,竖杵腰肌。此为误打误撞,向谁讨得药费?难受的最是面子难堪,气怒的双方,嫌你拦挡碍事儿,斥责以“狗拿耗子”,那凶狠的目光,一似刀子剜心。更多的时候,是劝架的成了当事人,学个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把势不两立的两帮人,强拉硬拽到一起,自掏腰包,置办一桌宴席,好酒好菜佐好话,为浇灭一腔无名火,腾干自家的酒坛子。这有点儿像阔佬“玩儿票”:自己出钱买座儿请人,就为了戏台上露脸儿,喝咧几嗓子,比划几下子,人各所好,赚个过瘾呗。

无极有句俗语:仇人转弟兄。不少朋友,是吵出来的知心;些许哥儿们,是打出来的“老铁”。许多的异姓乡谊,叫作“结巴户”,多是管事哩如卤水,“点”出来的豆腐。点之有术,一为“吃鱼先拿头”:房角地界的纠纷,有时演化成两个家族的对阵,杈把扫帚,互为枪矛;此时,三五个管事儿哩,也结伙成劝架阵容,横栏竖挡劝散之后,分别找双方的长辈“领头人”说和,头羊拐了弯,一群跟着回头。一为“捏硬柿子”,那跳脚儿最高,吆喝最响的壮汉,往往是叫阵的主心骨,先把他劝得耷拉了脑袋,麾下的一群就没了底气。至于怎般的“点”法,无非是借古以喻今,恐吓以后果,鼓励以忍让,褒奖以家风。任谁都招架不住这软硬兼施,结局的好戏,十之八九是大团圆:双方各带队伍,像过年团拜一样,两群人齐刷刷拱手互揖,接着搂抱成一团,活生生的“呼杨合兵”。

遇见干架,若袖手而观,定遭千眼剜,万眼瞪,且被贬损为“不冲趟儿”,跟善良百姓,不入流。还会招来挖苦:他家着火,没人泼水。而劝架是“行好”,跟修桥补路一样,跟递给乞丐一碗粥饭一样,跟扶盲人过马路一样,都是“修行”善举,福报现世,福泽子孙。劝架在无极,角色生旦净末丑,谁没扮演过几回?把自身掺合进剧情,推进了发展,丰富了细节,厚重了内涵,添浓了人情风味。古往今来,这片热土如舞台,演绎出一场场的《将相和》,能不起掌声喝彩?

牛经纪

文/慕耕堂

路口村北行里许,有村曰张庄。

张庄有个牛经纪,又黑又胖又高。每到集市,就骑着辆破车,拿着个破皮包,到路口村赶集。赶完集,就在我家门口卖胡辣汤的老张家吃饭,一边吸溜着喝汤,一边大口吃包子、油条。有时候,还在附近代销点里买上半斤八毛辣,有肴没肴,照样边吃边喝。

听家里老人说,这老头姓张。我小的时候,这老头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牲口市场就在家北场里,逢阴历初五、初十大集,周围十里八乡的买买人就从四面八方赶来。这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总少不了张大胖子。

张大胖子是牲口经纪,会摸码子。想买牛马大牲口的,爱找他。想卖大牲口的,也找他,他就从中间撮合,赚取其中差价。

我家出门就是集市,牲口市场在我家北边,离得很近。我爱看热闹,逢大集,常跑到大牲口市场上看。

摸码子,据说是一种老行当,有点江湖黑道色彩。比如卖方要卖一头牛,想卖1000块,但不能直接喊出来,卖方要给黑老张递码子。

递码子就是伸手指头,大拇指代表几,中指、食指、无名指、小指各代表几,五个指头怎么伸,都是约定俗成的,都有讲究。老张见卖方的码子递过来了,在牲口身边站定了,用黑皮包一挡,将自己的码子也递过去,双方手握在一起,一摸,就知道双方出价了。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双方最终定下成交价。然后,老张再找买方,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

假设老张跟卖方敲定的价钱是1000元,那么,老张跟买方拉价时就要想方设法往上提价,往上提的这一部分就是老张的红利。比如,双方最终商定1100元,那么这100元,就进了老张的腰包。

胖老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当年,我就在一边看着。他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他。在我眼里,他浑身上下充满神秘色彩。

我看胖老张如此做生意看了多次,可我始终没有看见那只掩藏在皮包后面的神秘的手,这种神秘的陌生感困扰我多年。当年的我,像个四处流浪的孩子,猎奇一样涉足一个个陌生之地与热闹之所。

交易完成之后,双方交钱,牲口易主。买卖双方还有大胖子老张都满意而去,抛下一个恍恍惚惚的我呆在原地。

以前,路口村的大牲口市场生意很火爆,老张逢集就在市场上转悠,很少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老张就是吃这碗饭的,吃得肚子滚圆。

后来,机械化慢慢占领了市场,大牲口市场没落了,老张的饭碗被砸了。

老张很落寞,连集都很少赶了。

老张死了多年了,摸码子这活儿很少见了。

老张要是活到今天,得九十多岁了。

摸码子这活儿,到底怎么操作,对我来说,始终是个迷,现在,更没人告诉我了。

活着,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每个人总有每个人的命运。广袤的大地里,总存活着无数草根,得逢适宜气候就会萌出草尖。我那些不断冒出的想法也如这些草尖一般,总有一条根盘活在我记忆深处。

乡村里的媒人

文/马科平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请媒人提亲,往往曰:“是媒不是媒,也得两三回”。媒婆心里有杆秤,无谱不动口,平时东村遛西村逛,方圆十里,适龄男女资料掌握充分,谁家锅门朝哪一清二楚。她觉得这家女儿与那家小伙合适,条件般配,才肯正式提亲说合。

媒人迈进门槛,入坐先不论正题,尽扯鸡毛蒜皮,粮食收成,东长西短,逸闻趣事,生动欢畅,感人肺腑。末了贴近主妇耳根:你家女子多大了?这是明知故问。女人与女人容易沟通,倘若尚未许配,主妇故意说:“女子这么丑,有谁要哟?”媒人这才抛出目的:“菊村有个小伙不错。”主妇再笑,媒人一锤定音。主妇不语,媒人便把男方优点夸大数倍,缺点忽略不提。

征求过主妇意见,媒人便与这家女子见面。若父母有意女子不愿,媒人让父母做说客。若女子有意父母不许,媒人晓以大义,诸如婚姻自由旁人参考之类。若皆借口年龄尚小,媒人比较知趣,找个借口告别,拍拍衣服起身走人。

女方如果没有意见,媒人马不停蹄直奔男方。媒人在男方如法炮制。很多小伙子家人,早在媒人跟前央求过,如今好事登门,当然满口应承。吃过招待饭,媒人唾沫四溅,手舞足蹈,约定男女双方“背见”。

“背见”是由媒人约定日子地点,双方第一次见面,叫背见,即私下(不为人知)见面。过去背见,只是见个面,连话都不说。现在,即使自由恋爱,还得履行背见程序,实际是让双方父母见见而已。

背见后若双方感觉良好,仍不能草率行事,还有“打听”的过程。在亲戚、邻里间查访,通过熟人了解对方家风人品,家族病史,通过双方就读过的学校、工作单位了解情况。既要打听男女双方的个人情况,还要了解双方父母甚至祖辈的情况。经过双方打听,无异议,方可进行下一步交往。

这期间,媒人磨破嘴皮,耐心解说,尽力撮合,方才“打婚单”。打婚单,就是媒人要来男女生辰八字,写在黄表纸上,互换交给双方,压在各家灶爷香炉下,请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的灶爷定夺。半月内双方家庭、亲戚大小人平安无事,可继续交往。如有灾难、挫折则给媒人回话,此事作罢。

打过婚单,媒人便陪男方“送繎棉花”。繎花就是将中意的花(女子)繎住,男方提五到十斤不等的棉花,到女方家,观察其家情况,对女方进一步了解,窥一斑而见全豹。女方也对男方进一步了解,以免“走马观花”看错眼。

经过上述程序,双方选择吉日“照贴”(订婚)。女方去男方家“看屋”,双方亲属代表作陪,同时对对方再审视审查。亲属代表见多识广,媒人该摊的牌要摊,该瞒的事要瞒,既不留“尾巴”扯皮,又不和盘托出。媒人像出色的外交官,含蓄明朗,活泼机警。吃毕饭,经媒人之手,男方给女方“下彩礼”(现金),还要给女方衣物、布料。媒人领女方四处巡视,看房屋,看家什,看周围的景观。逢女方挑剔,还要打打掩护,好言相劝。

照贴意味亲事确定下来,双方家庭有喜、有病,互相也就往来。盖房上梁放炮,生病提礼探望。逢年过节,相互走动。农忙季节,男女互相帮忙,以显孝道。媳妇未过门,可以在婆家小住,男的则不行。

最忙碌的是双方选定日子“下货”,媒人往来奔走,一面把最新要求及时通知对方,一面暗暗监督执行情况。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媒人担心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下货一般在六月六或者七月七,男方给女方送结婚用的东西,如衣物、首饰、被子。下了货,标志当年结婚,女方开始准备嫁妆,男方筹办结婚事宜,收拾新房,置买家具。

结婚那天,媒人天不亮从男方出发迎亲,跟随二十多条汉子,服装整洁,到女方家门前燃起鞭炮,检查好嫁妆,执行完规矩,带领新娘新郎和娶亲队伍返家拜堂。大功告成,媒人选重要位置坐下,慢慢享用宴席,接受财礼。有时喝个大醉,边踉踉跄跄回家,盘算下一门婚事。

现在乡村媒人愈来愈少,自由恋爱盛行让其失去用武之地。两情相悦的男女连找媒人说合一番、走走形式也一概免除。只不过在媒妁之言的那个年代,家庭婚姻关系固若金汤。而媒人退场爱情至上的当代,离婚散伙,却简单随便到如同丢掉一件不喜欢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