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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商洛的文章 / 商洛的散文

2020/03/08好的文章

隐在商洛

文/侯波

贾岛有一首诗写商洛,“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宜是老禅遥指处,只堪图画不堪行。”在这首诗里,他重点写商洛的崎岖与险峻,但作为一个在城市沉溺许久的人,我更多的却是对诗中所说的“老禅”与“只堪图画”感兴趣。

“偷得浮生半日闲”,前几日,我跟朋友去了一趟商洛。和所有人一样,我们也是看金丝峡,看溶洞,看森林公园。相跟的两个朋友也都是文人,他们喜欢登临高山,面对绝境,抒发那种“四面河山归眼底,万家忧乐到心头”的情怀。然而,我却对那些隐藏在商洛山中的一个个朴实无华的小村庄有着一种独特的情感。

商洛的公路因为要沿河走,总是弯弯曲曲的,说不定在那一个转弯处就会隐藏着一个小村子。村子的标志是总会有几棵粗壮而高大的古树。家家户户的住房小巧而玲珑,一般的都是白墙灰瓦,这些零乱坐落着的民居总与核桃树、枣树、梨树、土梨树杂织在一起。在村口,总还会有一个石碾或者石砬子,几个忙着针钱活的女人与抽着烟卷的老人闲坐在这里,有一搭的没一搭地说着话。另外,村前还会有一条河,河水在不吭声地流着,总有体态粗壮的泥鳅游在其间。

我喜欢这样朴实而充满诗意的小村庄,见到这样的小村子,我总有一种温暖的回到家的感觉。

我们曾在通往木王公园的一个小村子停留了好长时间,这是位于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仅只有十几户人家。村口处,依旧有几棵粗壮的树,那些开裂而富有质感的树皮显示着古老与苍远。吸引我们停车的原因,说起来非常简单,我们路过村子时,看见一位包着头巾的妇女正在自己家院墙外剥玉米。她使用的是一种铁制的简易机器。她把成熟的玉米棒子从机器这头张着的嘴里塞进去,伴随着巨大的响声,玉米粒与玉米穗就分离开了。玉米粒从另一头出来,玉米穗则落到了机器的肚子底子。大约是怕玉米粒蹦的很远吧,她就给机器罩上了一件红衬衫。这使我们离得老远看起来,像是两个妇女在劳动着,其中一个不吭声,只顾埋头干活。

对于我们的到来,这个忙碌着的女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奇与戒心,她依旧忙着手中的活,唠唠叨叨地回答着我们的问题。

一会儿,我们就从这个爱说话的女人嘴中知道了她的许多信息。她老公从事泥瓦匠,正在给邻村盖房子,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在城里上中学,一个在镇上上小学。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在我们说话中间,只一会儿功夫,铁皮制作的机器前就积了一大堆的黄灿灿的玉米粒,这时,这位妇女就停了机器,扯下了头巾,拿了一个簸箕,把这些脱好的玉米粒打算全部揽到院子里去。我帮她的忙,把玉米粒都搬进了院子里。她把东西倒在院子当中,然后脱了鞋,用双脚将玉米粒平摊开去。在她拖拉过的脚后边玉米粒便有了一条条浅浅的沟,宛如刚犁过的地。

我注意着这个小院子,见院墙是新起的,靠底院的墙边搭着个玉米仓子,墙角还有一大堆刚挖的洋芋,个个沾着微许泥土。她见我注意着这些,就主动告诉我说,这两年收成不错,这院墙是去年新砌的,房子也是去年新盖的。她说起房子,我这才注意到,她的院子共有五间房子,靠左手的三间已有些年头了,砖瓦都有些斑驳,靠右边的两间是新续盖的。但这五间都统一吊着新门帘,门帘中央刺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本来今年才要盖哩,可是娃他爸说,老人年龄大了,想让他多享两年清福,去年就盖起来了。至今还欠着一点账哩,到今年年底就能还完了。她又补充着说了一句,然后把我扔在了院内,去忙个人门外的玉米了。

一会儿,我告别了这位妇女,沿着他家门口往东走得几步,一个类似农家四合院的民居展现在了我的眼前。令我想不到的这却是一座庙宇。在陕北,庙宇都处在高山险峻之上,信徒们要走很远的路要爬很陡的坡才能拜到佛,而像这样的,庙院与民居杂织在一起,村民与菩萨混住在一起的情景我还是每一次见到。我推开门进去,院内的古树尽显着沧桑与久远,庙很破旧,也没有僧人打理,但菩萨却很精神,他威严而有几分慈祥地注视着我们。

出得庙门,返到村口来,在一棵横放着的柴疙瘩上坐着一个老汉,正闭着眼养眼。我递了一根烟给他,问他村里的这个庙宇是什么时间建的,庙里边为什么没有僧人,还有,平时的信徒多不多。老人大约有些耳背,我问了半天,他才弄明白了我最后一个问题,就几乎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段时间人少,菩萨该也知道人忙哩么。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自去晒他的太阳了。

老人的这句不经意的话,倒使我一下子觉得那个破庙里的菩萨尊容不再威严,而变得和霭起来,亲切起来。是啊,也许只有在商洛这样的深山之中,菩萨才会与人们距离是这样的亲近。菩萨因为心中有了人,才会显得慈爱,而人们心中正因为有了菩萨,生活才会这样的安详而又充满了暖意。

晚上,我读庄子,当读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这些话时,我就想到,有一天我说不定会隐起来的,隐到什么地方去呢?还有比商洛更好的地方么?我反问自己。

感念柿子树

文/张培林

行走在商洛的山水间,或半坡,或沟垴,或院落,或地畔,总会看到一株株的柿子树,无论是特立独行,或摩肩接踵,总是以它浓密的泛着墨绿光泽的叶片和半圆状的美丽树冠,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这是柿子树夏季的景致。刚刚过去的春季,给树下撒落一层一分硬币大的四瓣花儿。当鹅黄色的钟状花儿还在树上时,硬朗朗密匝匝地簇拥一起,不浓艳,不腻香,但很特别。到了秋天,柿子树别有风姿。叶片的苍绿随着时序和气温的变化开始慢慢转换,由绿而橘红,而鲜红,而绛红,和树上也开始变红的柿子一起,形成了一片片红云。那红,十分惹眼,远远望去,似乎悬浮在天地之间。初冬,单调的田野上,一株株柿子树不再有最后的一片红叶,却挂满了熟透了红得透亮的柿子,像是一个个点燃的灯笼,给大地平添许多喜庆气氛。商洛的柿子品种很多,色泽大小口味不一,有火晶柿、重台柿、甘柿、烧柿、水柿、风柿、脆柿、牛角柿、鸹甘柿、鸡心黄柿、尖柿……如果遇上一场早雪,给黝黑的枝柯和柿子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莹雪,这时整个柿子树只有对比极其显明的三种色彩:雪白、黝黑、火红,给人的视角以极大的冲击。深冬,通体黧黑的柿子树,披满斑驳的铠甲,枝干锃锃,铁铸钢浇一般,倔强地站立在寒风里,任凭风吹雪欺,纹丝不动。它的坚持给人一种稳定不移、坚强自持的感动。

其实,柿子树最让我感念的,是在过去那些十分艰难的岁月,它为人们奉献的红彤彤、甜蜜蜜的果实。特别是在山大沟深、耕地稀缺、生活苦焦到极点的商洛山区,柿子曾是人们得以对付饥饿、延续生命的救命粮。

那时节,商洛人的口粮极缺,日常基本的饭食就是洋芋包谷糊汤,结实一点的就是炒面了。商洛的炒面与现在超市的牛骨髓炒面完全是两个概念。商洛炒面的主要原料之一就是柿子。许多家庭会用稻糠皮,或未成熟的打碎成块的嫩包谷棒在锅里炒熟,再用柿子一起揉搓成团,在芦席上晒干,上磨子磨成粉,吃糊汤时往碗里拌一些,算是耐饥一点的饭食了。如果没有柿子的甘甜相佐,那干涩扎舌的稻糠皮和没成熟的包谷棒真是很难下咽。如果家境好点,还会用些黄豆或麦麸子和上柿子来做炒面,这就是上等的炒面了,口感当然要好得多。对于馋嘴的孩子们来说,如果有同学用纸包着一点炒面揣到学校,你舔一口,他舔一口,实在是大家一次共享的美餐。

柿子不单用来做炒面,最方便的就是直接食用。柿子成熟的季节,无论城里或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储备许多柿子以打发长冬的饥饿。无论是熬夜加班的职工,还是苦读的学生,寒夜吃几个用热水暖温的柿子,就可以安抚一下辘辘饥肠,甚至可以扛过营养缺乏工作繁重带来的严重浮肿。当树上的柿子还没有完全成熟时,有时有幸会得到家住农村同学的邀请,和他们一起扛上长长的竹竿,到她家柿子树下,瞅着树上某个特别透亮的柿子,用竿子夹下来,软乎乎地托在手心,“哧溜”吸进嘴里、滑下肚里,真是润在口,甜在心。这种柿子被叫做“蛋柿”,是由于柿蒂处被虫子咬坏了才提前变熟变软,因此也就成了孩子们快乐的口福。商洛人还用柿子做成醋,颜色澄亮、又香又酸,绝没有防腐剂或色素;冬天手皴了、脚裂了,就用柿子上沁出的清亮亮的“柿子油”抺擦治愈;用柿子作成柿饼,咳嗽了,肺热了,用柿饼来疗;口舌生疮了,用柿饼霜解决。柿叶、柿蒂、柿花,也都用来入药……

柿子树还带给孩子们许多快乐。柿花儿是柿树奉献给孩子们春天的礼物。当小柿子慢慢长大有力量把花儿顶落在地上后,孩子们会捡起一堆儿,用线从中间的孔串起来,就变成了美丽的项链。孩子们还会捡起柿树下的落果,去掉蒂儿,用一根细棍儿插在柿蒂处,放在地上用手捻转棍儿,柿子马上像听话的陀螺飞速旋转,引来孩子们一阵快乐的欢笑……

商洛三题

文/贾永红

饺子

那年冬日车过秦岭,眼看着就到商洛地界了,司机却把车泊在了路边,硬要大家下车休息半个小时吃饭。吃饭就吃饭,我跑到一家饭店,一女子穿着白大褂笑眉笑眼地搭腔:

“乡党,你吃啥咧?”

“都有啥?”我问。

女服务员亮亮秦腔道:“油泼辣子面、浆水面、臊子面。”

我问:“有没有水饺?”

“你要水饺?”她盯着我,说:“要吃,现包现煮。”

“来得及吗?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不会误你上路的!”

果然,三个姑娘行动起来极利索,和面、剁馅、擀皮、包捏、煮,井然有序。

“一个饺子多少钱?”我问,没想到,刚才搭腔的那位竟愠了脸,说:“乡党,你捣乱不是?我这饺子不论个的!”

绝对的误会!

当下,我蓦然醒悟。论个卖饺子这是新疆的章程。于是,我笑赔不是,说自己刚从乌鲁木齐回来,对咱这的行情不懂。这么一解释,姑娘们乐了,说:“外嗒卖饺子还论个?太小气了。给你一斤吧!”说话间,饺子已端了上来,乖乖,两碗水饺面前一摆,就先让人瞪目结舌了。瞧那碗,够唬人的!瓷粗口海,食者必先拿出一副架势来应付。看来人家笑咱陕西乡党“碗大过脑袋”是不为过了。我自小生活在商洛山区,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老碗,古朴得让人始而惊、继而笑。两块五毛钱一斤不为贵,比起乌鲁木齐三毛钱一个饺子不知实惠了多少;而且,这水饺味道香美,给人印象深刻。

秦腔

古镇今非昔比,街宽了,房高了,现代化的装潢使之多姿多彩了。但是音响效果颇佳的卡拉Ok歌舞厅,光临者却寥寥无几,而东头的一家茶馆却热闹异常。原来,这茶馆请来了一位吼秦腔的把式。

我从面馆出来向东走约百米的样子,只听得头顶上传来一声吼叫:

“傻孩子河南连天遭天旱!”这悲怆的音律,的确使人骨也铮铮,血也滔滔。寻觅过去,果见茶馆里外都是人,许多人挤不进去,就在外面听戏,一老者满脸皱纹纵横,口叼旱烟杆儿,竟听得入神,摇头晃脑,悠然自得。一曲终了,我问他年轻时是否也吼过?老者张开没牙的嘴,说:“年轻时我也是把式哩。想当年商洛上下,方圆百里,哪个不晓得我?”

把式就是行当的意思,只有那些艺技高强者才能得此冠称。我生在商洛,深受秦韵的感染,知道商洛人对秦腔感情尤深。那年月日子焦苦,乡民们喊着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的口号,喝的是包谷糁子,但吼起秦腔来却精神抖擞。后来我问过一位民间艺人,他说,秦腔有健身之妙用,有个头痛脑热的病,只要吼他几声秦腔,此病必除,一如气功师发功,妙在那一声声嘶喊中!

秦腔,秦民之魅力。秦民们可少衣缺食,唯独这秦腔不能不吼。人们借助秦腔高兴时宣泄,寂寞时抒哀,红事助兴,白事壮行。如此刚强豪爽的精神,难怪是秦人之声了。

辣子面

人说南辣北甜,意思是南方人能食辣椒,嗜辣成狂。譬如一代伟人毛泽东,吃辣成癖世人皆知,而四川的麻辣系列,则闻名于天下。

能食辣者,本事也!

但商洛人敢以此比高低。

回商洛头一天,我就去领教陕西纯粹的油泼辣子面。辣子面馆在古镇西端,经营者年已古稀,练就一手绝活。看老者擀面如同杂耍一般,一张面在他手里竟被玩得响亮、庄严、细腻、诙谐,有如汉唐诗赋。

一碗面往面前一摆,便是一碗汪洋,一层红油。吸进腹中,初觉不甚辣,之后,辣就于不知不觉中扩散于周身,以至于舌干、汗流、唇裂、泪下。我放眼四邻,无论男女,各守汪洋,一片唏嘘。问对面坐的汉子,汉子曰:这是咱这嗒的骄傲,咱这嗒有两大特点:一是辣子,够味;一是秦腔,够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