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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黄葛树的文章 / 黄葛树的散文

2020/03/08好的文章

寄生树

文/李亚星

父亲的老家在川北农村的一处山沟里,那是一座青瓦屋顶红泥土墙的小院子,婆婆爷爷在此居住了几十年。小院的堂屋大门面对着一处山坳,我每一次随父亲回去,都要经过那里。山坳的一处田背坎上,有一棵水桶般粗的黄葛树,高大的躯干,舒展的树枝,浓密的树阴,宛如一把巨伞覆盖着一片青翠的田野,成为往来路人休憩纳凉的好去处。与其他黄葛树不同的是,每年春天,这棵黄葛树浓密树阴中不仅挂满了形如子弹头的“黄葛炮”,还有宛如白玉的玉兰花。当地人说,这是因为黄葛树的主干上寄生了一株玉兰树——这是一棵两树合一的寄生树。

对此奇观,年少的我充满遐想。有一年回老家我问婆婆,白玉兰树怎么会生长在黄葛树上,婆婆的回答很风趣:“还不是因为姓白的好吃懒做”。而当地一位老先生的诠释则颇具诗情画意:“这是一棵爱情树,是纤弱的白玉兰小姐嫁给了伟岸的黄葛树大哥”。只有父亲的回答才说清楚了科学道理:“勤劳的鸟儿在黄葛树上往来栖息,蹁跹游戏,无意中将白玉兰树的种子留在了黄葛树的躯干上。借助黄葛树粗壮的躯干和上面的丁点泥土,以及凌空拔节的高度,白玉兰种子发芽长大,沐风栉雨,尽情的享受着雨露阳光,终于与黄葛树一起成长为参天大树。”

郭沫若曾写过一篇“寄生树与细草”的短文:“寄生树站在一株古木的高枝上洋洋得意,倨傲地俯瞰着下面细草说道:‘你们可怜的小草儿,你看我的位置是多么高,你们是多么矮小!’,‘有大树做我庇护,有大树供我养料……我是大自然中的天骄。”但最后,一声雷把大树劈倒,寄生树和古木的高枝倒折在草原上,寄生树渐渐枯死了。在他的笔下,寄生树是骄傲的寄生虫,是发人深省的反面镜子。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进入高三后,人生面临着第一次大考和选择,我对寄生树却有着不一样的思考。牛顿说过,“站在巨人的肩上,你会看得更远更高”。寄生树中不乏一些低矮的树种,但借助寄生宿主的高度和养分,以及自己蓬勃的生机和不懈的努力,低矮的身躯也能够圆满参天的梦想,仍可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同时还要懂得感恩,感谢宿主无私的馈赠和奉献;懂得分享,与宿主一起经历风雨彩虹,实现生命的共赢和完美嫁接;懂得回报,用生命中最甜美的微笑,精心呵护支撑自己生长的每一寸躯干,宛如落叶对根的深厚情谊。

人生如树,在未来的日子里,我或许要经历无数次“寄生”,我期望每一次都是满满的正能量。

从黄葛树到黄葛树

文/蒋蓝

汽车在村道上转过最后一个坳口,我终于看见了那两棵硕大的黄葛树,张开垂云大翼,欲飞。

在风里,树叶的背面宛如颤动的羽毛,将树影背后的莽莽林海点染出一堆堆雪沫。如果风再大一点,它们就会把褐色的山岳硬提到空中,去堵住那个流泻阴云的缺口……这是在龙泉驿区茶店镇民主村八组的村头,位于龙泉山中段的凹地,海拔700米左右。两棵树不像携手的情侣,倒更像是两位绿林好汉,猛回头,盯了我一眼!

由于此地划入龙泉驿城市森林公园区域内,在此居住了三四百年的二百多号村民,已迁徙至几十公里之外的西河镇。村道在两棵黄葛树之间逶迤而前,右侧原有三百余米长的民居,俗称“半边街”,已经全部拆除,推土机将房基下褐色的土壤深翻出来,夹有很多新鲜的树根,青筋暴起,儿臂一般粗细,更有龙蛇的造像。陪同我前来的护林员是本地人,为我梳理了一番“地名学知识”:1949年后,本地名上游村;1980年才集资修通了连接茶店镇的小公路,那时改名为白石沟村;2007年与民主村合并后,方有今名。我问白石沟在哪里?他大手一挥:“就在右侧山坡后,那里有一条沟……”我估计,白石沟恐怕才是此地最早使用的名字。

如今,炊烟飘拂了几百年的半边街,陷入了一种奇特的静谧。斑鸠、画眉、麻雀用绿色的啼叫,渐次把错落的山野推向山腰一线的柏树、巨桉、核桃、杨柳、香樟、青冈、毛竹……山踝是密不透风的桃林,桃花怒放,嗡嗡作响,就仿佛火柴在擦皮上的舞蹈,发出花的叫声。置身其中,才发现是十万只蜜蜂振翅的大合唱。

看到一辆火三轮在黄葛树下停着,我赶紧靠上去。车主是本地唯一的居民,夫妻俩六十来岁了,“这里的村民毛姓、谢姓是两大族,我姓谢,住在山坡上。为啥子不走?我们舍不得走!”车厢里的老人直起腰杆对我说。她伸手一指黄葛树,我看到她的手杆,比黄葛树的气根,还要沧桑。

左侧的树高约16米,胸径逾1.4米,雄踞在一排石头栏杆之上。粗大的气根锚一般将条石紧紧包裹后,再插入堡坎下的土壤。也就是说,树的三分之二根系都是悬空的,它的树冠直径至少有20米,在距离地面三四米之处,可以看到横枝的断口。老人对我说:“这棵树没有空心,几十年前突然断了,那天无风无雨的,就这么断了,哗啦落地,半边街的村民都吓了一大跳。”

不久,黄葛树下的老民房就发生了火灾,幸好救火及时,没有酿成大灾。从此之后,老人们就谆谆告诫后人:绝对不能去触动这棵黄葛树。这些话,年轻人是半信半疑的,但眼见它枝繁叶茂,顶天立地,树下既是人们小坐歇息之地,也是村里的一个聚会场所。哪个还敢在此撒野呢?!

几十年前,逐渐有外村的人,来到黄葛树前“拜保保”。“拜保保”或“拜干亲”,就是认义父与义母,是民间的保育习俗。在北方叫“认干爹”,“认干妈”;在南方则称为“认寄父、寄母”,俗称“拜过房爷、过房娘”。婴儿时期拜认的干亲可能是永久性的,终身维持这种关系;也有可能是临时性的,多则三五年,少则匆匆一晤,从此各不相干。“拜干亲”的对象有的是人,有的是物。

半边街的最早居民是湖广填四川的汉族人,干爹称为“保保”,干妈称为“保娘”。一般是小孩子的世伯、世叔来当,以增进两家之间的感情。也有选择乞丐、不认识的路人,来充当“保保”的。

拜大树为“保保”,无疑是本地民俗活化石。为大树上香“挂红”,娃娃的父母相信,古树参天,根深叶茂,福荫极广,一旦拜了“保保”,就能保佑娃娃无病无灾,长命百岁。虔诚者还要请神婆算一算大树“愿不愿”收纳,若愿意,选黄道吉日上供焚香,三拜九叩地行大礼,才算结上了“人树干亲”。最后还得给孩子取一个有枝有叶的名字。由于此俗相沿甚久,故龙泉驿区内不少古树,大多儿孙满堂,拥有许多在世的或离世的干儿子、干女儿,而他们当中不少人就叫树青、树茂、树荣、树寿、树生,以及树美、树秀、树芳、树英这类名字,渴望人与树同寿。

我来到这棵编号为“名木古树14号”的黄葛树外侧坡下,看到树洞里,赫然放着一尊镀金的弥勒佛像,还有蜡烛、香头。这就是说,以大树为庙宇,弥勒安卧其中,龙泉山岳就是一个人树和睦、天地祥和的坛场。

再看看另外一棵编号为“名木古树15号”的黄葛树,树干略细一些,也达到一米多,树龄在四百年左右,雄姿英发,毫无老态。它们彼此呵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山里山外的风云……从黄葛树到黄葛树,那种蔓延在蜀地的坚韧与顽强,得到了最为圆满的演绎。

我不禁想起《庄子》里的“无用之用”。山中树木因为有用而招致砍伐;油脂因为可以起火而被用来燃烧;桂皮可以食用,于是被砍伐;树漆有用而招人割取。所以,人们都知道有用之物的用处,却不知道无用之物的用处。在我看来,树活着,就是最大的存在。树存在的本身就是它最大的用途。这一结论未必需要哲学家来总结,半边街的村民用几百年的细腻时光,一直佐证了人与树心心相印的命运。

距离14号黄葛树不远处,孤零零屹立着一棵大树,高约八九米。我一问,再问,林业员承认自己也没有搞清楚名字,大概是“蚊子树”。这其实是蚊母树的别称。相传此树所结果实熟,蚊自中出,故名。唐代李肇《唐国史补》卷下云:“南中又有蚊子树,实类枇杷,熟则自裂,蚊尽出而空壳矣。”蜀汉三国的“南中”区域,指的是川南、滇北、黔西的广大地区。

我想,那些迁徙到异地的村民,也许每年会回到故乡寻觅。房子没有了,古井没有了,土地退耕还林了,沟渠田坎没有了,这两棵黄葛树还屹立在村口,那是他们梦中的消息树。

那些古树

文/简云斌

我们是在一个黄昏路过贵州从江县的。

群山耸立,山峡间出现一座狭长逼仄的县城,清清的都柳江在峡谷中流淌。还未进城,一幢侗寨鼓楼便映入眼帘,在夕阳下闪着古铜色光泽。我们停车小憩,走进鼓楼广场,认识了那两棵大榕树。

好大好老的榕树呵!据树身上的吊牌介绍,一棵树年龄1000岁,另一棵树年龄已达1200岁!各自虬枝盘绕,绿荫匝地,气象森森。特别是1200岁树龄那棵,由巨大的主干分出五六根枝干,各枝干垂下无数气根,枝上分枝,茎旁生茎,盘根错节,形成一大片树丛,覆满了半个鼓楼广场。树丛中,藏满了鸟声、夕阳和微风的影子。

我问在广场散步的一位老者:“像这样的古榕树,在从江县还有吗?”

老者答曰:“岭上还有不少,侗家人懂得爱护大自然,把古树当神一样尊敬,从不乱砍滥伐,所以保存了下来。”

那一个黄昏,鼓楼广场静悄悄的,清澈的都柳江流过县城,没有喧嚣,只有宁静。我们只在从江县停留了半个小时,但我记住了这座朴素而遥远的小城。因为它有两棵古榕树,那是它的脉息所在。

一直以来,对那些浑身浸透岁月光影的古树,我都有一份发自心底的敬畏。它们仿佛是大自然中的智者,历尽沧桑,饱经风雨,遭遇过雷劈、电击、火焚、水湮、干旱等磨难,却屹立不倒,无声而坚韧地活着,每一道树纹里都深深镌刻着生命的传奇。最震撼的一次是在陕西黄帝陵,我看到了一棵古柏,树龄5000多岁,传说为黄帝手植,号称“轩辕柏”。那是树吗?那简直是一条从时光深处游来的东方蟠龙。它苍褐斑驳的躯干上,并无多少青枝绿叶,只有条条虬枝蜷曲盘旋,遒劲、坚硬、韧实,似祖先们青筋裸露的手,在苍茫的黄土高原上牢牢扎紧大地。这一扎就是5000多年,贯穿整个华夏文明史。

黄帝陵中,这样的古柏还不少,据说树龄在千年以上的树有3万多棵。站在这些古柏面前,我仿佛听到了华夏文明的血液在树身里汩汩流淌,从三皇五帝、夏商周一直流淌到今天,流成甲骨文、青铜器,流成诗经楚辞,流成唐风宋韵,流成黄河长江,流成我们民族生生不息的精气神。有时,一棵古树便能承载一种浩大厚重的文明。因为树汁是古老而鲜活的,文明也是古老而鲜活的。

小时候,在我的老家渝东农村,也有很多古树,一般多是黄葛树。这些黄葛树年龄在一两百年左右,比不上从江的古榕,也比不上黄帝陵的古柏,但相对于短暂人生来说,也算天荒地老了。黄葛树的主干非常粗壮,长到四五米高便要分枝,枝干又分枝,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形成枝叶茂盛、遮天蔽日的树冠。黄葛树的地下茎特别发达,树冠有多宽,地下茎便有多广,像无数龙爪,紧紧抓住岩石、瓦砾和泥土,使树基沉稳夯实,支撑起庞大的树身,历经数百年风雨而不倒。

往往,一棵黄葛树就是一个村子的活动中心。村里要在树下开大会、放电影,大人们要在树下歇凉、聊天,孩子们要在树下做作业、玩游戏,小猫小狗要在树下打闹、撒欢。树下甚至还有土地庙、戏台、小摊铺……三教九流,天南海北,悲欢离合,各种故事都会在黄葛树下上演。一棵黄葛树,就是一幅生动活泼的农俗场景,就是一方浓浓的乡愁。

但现在,这样的场景大多已成旧事。村里的中青年人都到城里打工、定居了,孩子们也跟大人走了,只有几个老人还留着,像那棵黄葛树一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知从啥起,那些古树大树也开始进城,乡下一些老黄葛树被掘了根、截了枝、散了叶,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也跟着人们进了城。它们被移植在公园、广场、转盘、桥头、酒楼等处,据说是为城市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但它们活得并不好。无精打采,萎靡不振,自进城来一直都这样。用老年人的话讲,它们没有地气了。

没有地气的树,还叫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