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贵客网 > 文学百科 > 好的文章 > 正文

关于黑板的文章 / 黑板的散文

2020/03/08好的文章

讷言者慧于心

文/林颐

宗璞忆父亲冯友兰,提起冯老的口吃,与他的学术成就一样有名。

冯先生说“顾颉刚”的名字时,“咕叽咕叽”良久而念不出“刚”字;念“墨索里尼”,也必“摸索摸索”许久。冯先生在清华开“古代哲人的人生修养方法”课,首次听讲者达四五百人,第二周减到百余人,第三周只余二三十人,四五周后竟只有四五人听讲,因为他的口才不堪卒听,一句“学而时习之”的“而”字,要“而”一分多钟。然而,“冯先生把他的口吃转化成一个有用的演讲办法”(杨振宁)。每当口吃的时候,冯先生都停顿一下,这样一停顿反倒给听众一个思考他接下来讲什么的机会。冯先生接着讲出来的话,往往简要而精辟,于是很多学生渐渐喜爱听冯先生的讲座。

说起冯先生的口吃,立刻联想到同样口吃的顾颉刚先生。张中行六十年后依然清晰记得第一次看见顾先生的情景:“一个中年教授站在台上兀自着急,扫一眼学生,欲言又止,只动嘴唇不发一语,转身在黑板上狂写不止……”顾先生期期艾艾,文章却淋漓飞扬,胸中千万丘壑,脑中百万甲兵,下笔如有神,汩汩不停休。

口吃者往往说话简洁,或者转化为深邃精练的书面文字,这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更好的作为。民国的先生们,好几位虽非口吃,实属口拙。沈从文站在讲台上,抬眼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他呆呆地半天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开了口,匆匆忙忙十来分钟讲完了一小时的内容。他只得窘迫地转身,在黑板上书写:“我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作家卜乃夫回忆周作人,说“他给我的最深印记,却是他的踌躇不决。他未开口之前,总是用手抓头,考虑一下,开口则有点吞吞吐吐,辅助词用得很多。”陈介石在北大讲中国哲学史和中国通史,也是以笔代口,先把讲稿油印出来,等到上课,登上讲台,一言不发,就用粉笔在黑板上奋笔疾书。下课铃一响,他把粉笔一扔就走了。妙在他板书的跟讲义所写的,虽然大意相同,但是绝不重复,相互补充浑然一体,显见得备课时是很花了一番工夫的。

“敏于行,讷于言。”几位民国先生可见一斑。他们将智慧内敛于心,而不轻易表露于外,谨言慎行,自省克己,桃李不言而下自成蹊,静水流深而泽被后世。今人爱夸夸其谈,常巧言令色,不如少一些热闹喧哗,多一些安静沉默,转而向内心的求索和行为的实践吧。

温暖的火炉

文/任文

那个年月,山里的冬天很冷,经常下雪。

天刚蒙蒙亮,母亲早起在室外台阶上生火炉。柴火在引燃,木炭在火炉里燃烧,映红了窗户纸。母亲叫醒我,起床,穿衣,洗脸,戴手套,手提火炉,跨出院门去上学。

学校位于一个高出公路几十米的高坡地,我们的教室在一座破庙里。那时,读小学是五年制。庙里的三间教室分为三个班,一三年级一个班,二四年级一个班,五年级单独一个班。庙里的神台就是老师的讲台,长方形黑板就在神台后边,白灰砌成的黑板,学期初用黑墨水刷新一次,往往不到学期末,黑板变成了白板。老师所写的字我们看不清,认不清黑板上写的是“白沟”,还是“白狗”?我们认读生字“白沟”,有个俏皮的学生故意高声读作“白狗”,惹得班里两个年级学生哄堂大笑。老师让他走到黑板前认读,他颤抖着身子向前走了几步,机敏地大声读出“白沟”二字,老师扬起的教鞭缓缓落下,“老师,白字白板我看不清。”老师看看斑驳的黑板,示意他坐回座位。此时,另一年级的学生看到老师的眼神也默不作声了,独自完成自己的作业。

上小学我就爱上了作文课。隔壁班是五年级教室,语文老师朗读大哥哥大姐姐的作文,我们常常偷听失神,课堂老师提问总会闹出笑话。破庙里无顶棚,隔墙的三间教室上空空荡荡,那位老师授课声音高自然听得到。我们班语文老师上《小马过河》,老师提问一个女生,“在妈妈的鼓励下小马试探着过河,他明白了什么?”那位女生回答:“小鸡们在一起争食,他们知道撒在地面上的玉米有数,不抢吃不到。”女生回答,逗得师生都笑了。原来隔壁教室五年级语文老师在朗读学生作文《可爱的小鸡》,难怪会“张冠李戴”。

寒风吹彻的冬日,教室的窗户纸簌簌作响。我们坐在教室里上课,眼睛朝着黑板,双手不由伸向脚下的火炉。偶尔,哪位学生无意间脚踩着了火炉边沿,火炉掀翻,炭火炭灰撒了一地不说,这节课的授课内容就算停止了。老师忙着看炭火是否烧着了学生脚面?无事还好。老师帮学生清理地面,炭火重新放进炉里,火往往就不旺了,直至熄灭。有时刚上课,“嘭”的一声响,引起一片哗然。原来课间学生爆米花,余下的玉米粒此时刚好炸开了,无奈。

说到手提“火炉”,那是家里大人给孩子自制的,大孩子手提的是破旧的瓷盆做的大火炉,小孩子手提的是旧瓷碗做的小火炉。火炉边穿三个对等的洞,用三根长度相等的铁丝固定向上拧在一起,再拧一个手提的小环,提着平稳自如。小学毕业那年,我的手提小火炉换成了旧瓷盆做的大火炉。得益于那红红的火炉的温暖,我的那间小屋墙上贴满了学校老师发给我的一张张奖状,我的作文被老师朗读讲评,放学路上我的身边多了一群小伙伴,他们乐意听我讲所见所闻、编故事。

积雪的日子,脚下咔嚓咔嚓作响,一不小心在雪地里一脚踩空或滑倒,人连火炉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逗得伙伴们笑得前俯后仰,你追我赶没完没了……

那年月,冬日的雪总是下不完,厚厚的雪覆盖了山川、河流,到处一片白茫茫。从上学到放学,我们都在火炉中度过那段美好的时光。

那年月,我们生火炉用的木炭是生产队按户分配的,往往不够用就完了。父亲为了节省木炭,烧炕时在灰中埋下烧透了的硬杂木柴火碳,第二天早晨好引燃木炭,夹在其间也能当作木炭用。读初中,老师讲解白居易的《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我才对伐木烧炭者的艰辛劳作有了更深的理解。读唐诗,白居易《问刘十七》诗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诗中的意境恬适,回味不尽,那种清新纯朴的泥土气息,让身居钢筋水泥中的我们望尘莫及啊!

如今的孩子多么幸福!家里有取暖设备,上学路上有暖手宝,教室安装取暖的空调。看到这些,怀念提着火炉上学校的年代,那看似不起眼的自制火炉温暖了我的心房,让我有了人生最美好的回味。有火炉的日子,冬天不再寒冷;有火炉的童年,感觉总是那么温暖。

雪黑板,树枝笔

文/武秀红

多年前,我住在北方塞外的小镇里,那儿的冬天真冷,雪下得相当勤。寒假的一天午后,外面又开始下雪。新雪压在旧雪上,雪地上鸡爪子画出的细细的痕迹很快被大雪盖住。我和姐姐趴着窗台向外望。姐姐兴奋地说:“外面的雪地多像一块大黑板啊!我们去外面写字玩吧——”

围上围脖戴上手闷子跑到院里,在柴禾垛选了趁手的树枝做笔,我们兴致勃勃地开始写字了。

姐姐在雪地上写上红灯记,沙家浜,白毛女。我看姐姐写电影名,就想起我最喜欢的电影《林海雪原》,便在雪地上写了杨子荣三个字。姐姐写电影名,我写电影里的人名。这三个字写完,我的思绪就像天上的雪花飘得满院子都是,我攥着树枝笔,不假思索地在雪地上写出少剑波,白鸽,蝴蝶迷,座山雕,小炉匠……觉得不过瘾,又在那些名字后添上他们各自的身份。还觉得没写透,就把他们彼此之间的复杂关系也写上。不知不觉,我竟然从大门口一直写到屋门口。

戴着手闷子的手攥不稳树枝笔,我摘下手闷子系在腰上。雪地上的字在红砖甬道上曲里拐弯地延伸着,就仿佛杨子荣和战友们披着白色的大氅飞驰在林海雪原……

姐姐把我写的字仔细看了一遍,惊讶地说:“行啊,一篇观后感,能成作文了!”

我回屋把观后感记在本子上,写了四页稿纸,我从来没写过这么多页的作文啊!姐姐也写了满满四页。

我和姐姐从此爱上了用树枝笔在雪黑板上写作文。每逢下雪,就是我俩的节日。院子里的雪上写满了字,我们就在酱缸盖儿上写,趴在窗台的雪上写,跳到菜园里写,甚至登着梯子爬上仓房在房顶上写。记得有一回我爸下班看到他的两个千金在房顶上,吓得急忙伸出有力的手臂,把我们一个个地抱下去。

写作成了一件快乐的事,不下雪的日子,我们姐俩就在纸上写。后来我还养成了一个怪癖,写作的纸必用白纸,绝不用印了格子的稿纸和笔记本。如果手边一时没有白纸,却突然文思泉涌时,我会翻过本子,用背面写。如果在餐厅就餐,我会用洁白的餐巾纸写。有一次看到姐姐包里的草稿,竟然发现她跟我有一样的习惯,是不是我们都难以忘记年少时在雪地里写作的乐趣呢?

这么多年,冬天一下雪,我就会想起在雪黑板上用树枝笔写作的欢乐情景,似乎雪地里的笑声都能听得见。如果没有故乡的雪和姐姐的陪伴,我会把写作当成一生的快乐去追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