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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春联的文章

2022/12/04好文章

写春联的文章(精选12篇)

一纸佳岁

文/林深

为写“福”字,找了几家文具店,红纸总不心仪。

心中的那种红,不是朱红色,似有一束强光穿透,又薄又亮,而是那种寂静的红,颜色不浅也不重,有红丝绒的雾感。那样的红,一滴墨汁掉落,纸墨会寒暄缱绻,像是久别重逢。

美工纸、画纸,“五彩斑斓”的红,却找不到心中的那张红纸。

退而求其次,挑中几张画纸。光面,颜色有些暗,硬生生的红。需要自己裁得方方正正。纸墨相遇,红黑对话,虽然不近心中所期,好在色彩的语境,依然准确。

纸与墨,红与黑,几千年的古老审美,真令人惊叹,像在漆黑的夜,擎出一片火光,又像是黎明的红霞里,滴进一团墨汁,黑暗与光明,博弈,和解,有一种哲学的魅力。

不单单红纸难买,纸红墨香的春联、“福”字,一样难求。

市场上,多的是红纸描金大字,有名花奇鸟祥云陪衬,金碧辉煌,现成易得。奇怪的是,总觉得那些金光闪闪的对联,贴在门上,像极了从前的高门大户,门口摆着两只大石狮子,堂皇却冰冷。

岁月滚烫,日子热气腾腾。手写一副对联,上联写“去日虽然苦多”,下联写“来年依旧热望”,横批“活在当下”,才是烟火氤氲呢。

可不备纸墨的人家会发现,在市场上买一副手写对联,简直绝无可能。朴素的红纸墨字,占不到半壁江山。字,一看就是机器印刷。大小,规规整整,笔锋,干干净净,好则好矣,却不“真实”。闻不到墨香,也看不到饱饮墨汁的笔,在纸上游走,时快时慢,看尽一路风光。

我年少时,远近人家,总会找父亲代写春联。

腊月二十九,父亲会抽出半天时间。邻里自带红纸,只需想好一副春联。真没有带纸也无妨,父亲也会多备,以防不时之需。书桌上,有本《春联大全》,来人事先毫无头绪,现摘一副,也是立等可取。

几支毛笔,应对各类场景。大门上,一派阔大气象;几间房门上,又是一番娟秀清俊,甚至还有柴房猪圈鸡舍,也有一副窄联,字字带着兴旺。

纸,正是记忆里的那种红,并不过分也不单薄的红,指尖滑过,指腹有一层轻粉。洒金的红纸,已经十分隆重,多是有讲究的人家。

春联批量生产,开始买卖,就很少有人再找父亲代写春联。事大事小不论,好歹是人情一桩;何况描金大字,表达荣华富贵,更加入木三分。就连父亲,好些年头,自家也都不写,跟风去买那热闹的花团锦簇。有了孙女之后,父亲重新拿起了笔。春联,又回归纸红墨香。

一纸笔墨,佳岁悠悠。地阔天圆,该回来的,拐个长弯,总会回来。

父亲的春联

文/周云龙

贴春联,在我生长的乡村,要算是春节最有仪式感的一项工作了。有钱没钱,人们都把门前、屋里、猪圈、羊圈乃至树上贴得红彤彤的,图个吉利、喜庆——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假如你到乡下来,看一遍农家春联,往往会有一种错觉,像是在观摩一场“年度语文盛典”。

现在,春联在超市里、地摊上都有售卖,商家或公益机构还会有赠送。但以前,绝大多数人家都是手写。村民小组里做老师的,当仁不让成为“春联书法家”。

忘了何年何月,我也被推到这个神圣的位置:路南路北,河东河西的人家,春联书写都给我“承包”下来。有时一站两天,从早写到晚,手腕酸疼,双脚胀痛。年少的我,裁纸、折痕,磨墨、润笔……已经有板有眼,不过,当时的毛笔字,只能算“将就”看看,没啥“讲究”。从可以抓笔的五六年级小学生,我一直写到大学毕业。

写春联,费体力,也费脑力。大门、房门、厨房门、橱柜门、猪圈门、羊圈门……位置不同,内容各异,尺寸有别,主人往往还有一些个性化诉求,所以,每家每户都要量身定做,不能简单复制。

再苦,再累,再烦,父亲都支持我写下去。用几支毛笔,去几瓶墨汁,哪怕倒贴给人家几张红纸,又怎样?你练了一手字,那多划得来。事实上,写或不写,由不得我做主,全由父亲决定。不过,我也十分乐意给邻居们“献献丑”,“不丑,不丑”的极简评价,一度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离乡30年,每天和文字、图片、视频打交道,早年写对联时的纠结,贴春联时的忙乱,读春联时的兴奋,已渐渐淡变成烟,模糊不清。但父亲当年搜罗、整理乃至原创的几副春联,倒是时不时闪现在我的大脑屏幕上,似乎被谁设置成了一幅幅屏保画面,挥之不去。

当时,每到年底,新日历簿、报纸杂志上都印有“新春联”,供读者选用。父亲没读过几天书,不识多少字,而他似乎更喜欢旧体的版本。好多老式春联,他都可以脱口而出:春满乾坤福满门,天增岁月人增寿;一人巧作千人食,五味调和百味香……去年才写,今年又写,年年都写,审美疲劳了,不安分的父亲某一年突发奇想,想“创新”一下,令我将一句乡村俗语工工整整写到红纸上:没钱打肉吃,睡觉养精神。这个也是春联?认得几个字的人,在我家门前都愣住了,然后再读一遍,又都读出很大的笑声。那个春节,父亲不停地给上门拜年的邻居、亲友解释,每次他都带着得意的笑容。至今,我都没有真正弄明白,他是苦中作乐,还是玩世不恭?确实,那年那月,生活不容易。假如不是曾经有过这么一副春联,今天回忆起来可能还不会这么具象,这么刻骨铭心。

父亲自制的春联,未必原创,但来自民间,源于生活,在村里、乡里乃至县里,也算独树一帜。有趣,或许谈不上;有料,那是肯定的。

“子女强于我要钱做什么,子女不如我留钱做什么”——那年,我考上了城里的一所高校。父亲感觉自己的家庭教育初见成效,开始到处推介、分享他认同的教育理念。他选定的这副春联,其实也是为家里没有太多的积蓄做铺垫。大一暑假结束,父亲答应给我三四百元钱零用。返校前一天,他突然告诉我,家里没钱,要到县城打工的大姐那儿去看看,请她想想办法。父亲早上骑车出去,下午借回来300元。我不假思索地带回学校,而母亲满腹心思,从此每天在家唉声叹气:人家有钱上不了学,我家有学上没得钱。父亲最后不得不道出真相,所谓“借钱”,只是噱头,是怕我在学校花钱大手大脚。妹妹在一边偷听到内情,也没法透露给我,当时没电话没手机,只有书信。直到好多年之后,我才获知真实的情况。

“柜中鱼肉儿女带,老远闻到一阵香”——上世纪80年代末,我刚参加工作,单位发放年货,有带鱼、牛肉、羊腿,我全部带回老家,给父母姐妹分享。父亲喜欢喝点小酒。一次,我特意从邻近村买回来一瓶白酒,两三元一瓶。父亲很开心,逢人就显摆,据说,有一次他一人喝下去半瓶。我怕喝出问题,此后不敢再买。那年春节,父亲有感而发,亲手书写这么一副对联,贴在柜子的两侧。

“不要儿孙孝敬我,只要我孙像我儿”——等我也成为父亲之后,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少了,父母心里难免有失落。儿子刚出生的那几年,每到农历年底,我们都准时去医院急诊室“报到”,小儿不是咳嗽,就是发烧。而我乡下的父亲,似乎早有预料,我儿子出生那天,听到我报喜的电话,大家都恭喜我做了爸爸,他却有些“幸灾乐祸”,他说:“哈哈,替我报仇的人,来了。”谁报仇?报谁的仇?报什么仇?你品品,细品品。那年他手书的春联,其实就是在有意敲打我。彼时,我无动于衷,如今,感同身受感慨万千。或许是因为我也到了做爷爷的年纪,我也在等待那个“替我报仇的人”。

父亲的无知无畏,完成了我最早的社会启蒙。父亲那些不像春联的春联,土生,土长,土味,也是最接地气的价值观教育,它传递的是一种以苦为乐、知足常乐以及自娱自乐的“乐观”态度。而我,最初接触那些春联时,是抵触的,甚至是鄙夷不屑的。可蓦然回首发现,那些文字,犹如种子,已悄然生长出一种乐观向上的力量。

种子,有的在地里,有的在夹缝,有的在太空……有的在纸上。

春联里浓浓的年味

文/张志友

“新年贴春联,年味香又甜。”这是六十多年前我上小学时,老父亲逼我写春联时讲的话。从此我便年年写春联、贴春联。总觉得大年初一早晨,只要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大大的福字,全家人便喜气洋洋。心里甜甜的,忙里忙外,有滋有味。“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感觉便油然而生。看看社区,看看街道,看看乡村,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形成了汪洋大海,红光闪闪,诗情画意,翰墨飘香。人们相见问一声“新年好”,脸上写满了福字,陶醉在浓浓的年味中。

我对春联喜爱有加,情有独钟,是有一段故事的。孩童时候,家门下长兄张志刚在村里办私塾,我因家贫没能去读书,经常背着柴筐在窗外跟着朗读。一天,张先生开门让我进去,说:“你以后天天来上学吧。”我这才有了读书的机会。每年春节前,村里人都把红纸送到学堂请他写春联,红纸堆了几大叠,他每天都写到深夜才能歇一歇。我便帮他研墨,裁纸,晾放,收存。他说,家家户户贴春联是传统文化习俗,是过年不可缺少的大事情。因为百姓都想过上好日子,咱们应该帮他们。他还说,春联是一门学问,学生都要掌握一些春联知识。当他忙不过来时,就让我写些横批,诸如“四季平安”“阖家欢乐”“年年有余”“六畜兴旺”“雪兆丰年”等等。他在学堂大门上写的一副春联是“读书好种田好,学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当时虽然有些懵懂,但他那刚劲的笔力风骨,让我觉得很有意义。从此,我便爱上了春联。我从兄长老师身上学到的不仅是春联知识,更学到了他的仁爱之心,传之久远的懿范美德。

淮海战役胜利结束那年,张先生创办了家乡的第一所小学——濉溪县龙桥小学,被任命为校长。我上小学时,学校从三年级开书法课,叫做“写大字”。开始是“描红”,张校长手把手地教。四五年级是习帖,主要是颜真卿、柳公权的。哪个字写得好,老师给画上红圈,特好的一个字能画上三个红圈。看到整篇的字都划上红圈,老师给写上“优”或“特优”的评级,我心里感到高兴。老师们说我的字属颜体,其实我觉得是张体。因为我能练出一手好字,是张先生付出了多年心血。

到四年级时,父亲就让我写春联,我心里发憷手发抖,对写出的对联很不满意,而父亲却特别高兴,还给两块钱作奖励。记得我写的第一副门联是“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这副联对仗非常工整,平仄和谐。灶联是“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当时我已经觉得有迷信色彩了,但它是父母的心愿,也只得服从。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几十年来,每逢春节,我不仅年年写春联,还总是走村串户到机关学校各行各业门前去欣赏春联,把好的春联记下来,把报刊上刊登的名联,剪辑起来,共有千余条,可编一本楹联集了。每当闲暇之时,春节来临之际,这些奇妙的韵律之美,鲜亮的意境蕴含之美,节日的欢快愉悦之美,中华传统文化的文学艺术之美,就会让我心旷神怡,难以释怀。

春联与书法是一对孪生兄妹,二者的完美结合是中华传统文化宝库中的瑰宝。中国是诗的国度,春联是诗的奇葩。书法是以汉字为载体的艺术形式,在历史的发展与书体的演进中,愈加丰富多彩,魅力无穷。书法与春联相融合,不仅延续了中华民族的精神文脉,在内涵上还融合了儒释道等传统哲学及美学思想,使其成为中华民族最具代表性的文化标识。因此在春节期间看到用毛笔书写的春联,便获得了极美的艺术享受,浓浓的年味浸润着心脾。遗憾的是近年来手书春联渐渐地少了,家门张贴的都是印刷精致的春联,相对于质朴清雅的手写春联稍逊风骚,但只要火红的文化贴在大门之上,稀疏的年味儿也会浓郁起来,传统文化便得到了弘扬。赏心悦目的春联,无论近观远看,总给人以温暖如春的感觉,有一股红红火火过大年的喜庆。

春节期间,我漫步在社区,游走于街巷,仿佛置身于春联的大海中,不禁想到一个问题:在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里,人们钟情于不变的春节,贴上恒久的春联是因为有了日渐觉醒的文化自觉意识和日渐强健的文化自信精神。就像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那样,春节春联,它们承载着中国古代文明与中国传统文化,超越时空,与我们今天的生活相融合,并给予我们一份稳稳的可以依靠、可以生发无限可能的精神力量。

看着,看着,春联里浓浓的年味儿,精湛的文学韵味,越发的让我醉了。

写春联

文/姚源清

春联早在贵阳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

我没有系统学过书法,疏于临帖,但在墨香的熏诱下,逢上年节或乡村喜事,总要捉管弄毫,由着性子涂鸦几笔,尽管有乡人认为笔画差强人意,说到底不过是“野狐禅”而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年场上卖春联的人越来越多,各种五花八门的对联摆满了街边,而寨子里的人似乎也用惯了购买的春联。但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家是从来不在镇上买春联的,几乎每年都坚持自己手写。如此说来,我热爱写毛笔字,大概与父亲写春联是分不开的。

父亲只有初小的文化,坦率说字写得并不好,但他对春联却别有情致。幼时,每年除夕将至,父亲再忙也总会腾出手来,先是用糍粑熬成浆糊,而后郑重地裁叠红纸,待到笔纸铺陈,便将劣质的毛笔蘸饱墨汁,粗枝大叶地书写一番。父亲没有作对子的水平,因此对联的内容无非是一些老调陈腔,记得那时他写得最频繁也最得意的一对是:爆竹一声除旧岁,桃符万户换新春,横批:春回大地。字虽一般,但对联一贴,年味顿时浓了起来。

那时,下坎满祖父家尚还在世的一位堂叔颇有字笔,写春联时,父亲通常会带着我下去观摩,并让我多向堂叔学习。那位堂叔上过师范,字写得是真好,只见他屏息凝神,略加思索后当即落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字体清雅脱俗。大概之后没过多久,父亲便放开手脚,将春联的差事交给了我,此后自己再未动笔。

“这个象字也太丑了。”见我将写好的对联贴上大门,站在旁边的父亲突然说道。父亲说的那副对联是我在贵阳抄写的,因是仓促挑选,内容不免稍嫌俗气:玉犬传捷辞旧岁,金猪送喜贺新春,横批是万象更新。父亲的话不无道理,但通观全联,败笔多的何止这个字?一直以来,对于我的毛笔字,父亲并不多加评论。通常我写对联时,他总是站在一旁静静观望而后默默离开,只有在喝了些酒后,父亲才会偶尔依着他的审美标准,随口点评几句。

事实上,在写好的对联当中,也有几幅的内容是自己临时创作的,比如“且沽风雪漉春酒,漫赌诗书泼趣茶”“比兴常有拏云气,弦诵时闻翰墨香”“不借风花添锦绣,但凭诗酒长精神”等,不过是图个热闹,全然没有了春联的气象。因我家是木房子,只需在老屋的大门口和前柱各贴一幅,加上新屋大门的一幅即可,这些闲联最终也没有派上用场。

不过,除夕这天还是动了笔墨。满叔今年进的新屋因是砖瓦房,大门需要一幅大字长联,让我帮忙写上一对。上坟回来,裁好红纸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满叔赶着要祭祀,我只好摘抄一幅:春风浩荡山河添锦绣,华夏欢腾东风扫残云。老实说,对联并不工整,但时间紧急,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写对联的时候,父亲、满叔、弟弟都在场,满叔一边帮着拉纸,一边问弟弟,“龙,你不来搞两笔吗?”弟弟从没练过毛笔字,但他的回答却干脆而幽默,“切,我只是不爱写而已,要写,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大家都笑了,只有父亲不说话,他依旧和往常一样,静静地看我把春联写完,而后默默离开,我想,我恐怕再难看到父亲当年挥毫的神采了。

温馨的春联

文/张忠信

过年,家家户户贴春联是我们这里的传统习俗,我家也不例外。

我家贴春联,在内容上都是依据当年年景中最突出的事自己编写,之后,再去求人书写。很少贴集市上卖的和一些企业、部门、单位分发的印制精美的春联。我觉得只有手写的春联才更能令人品味和记忆。多少年过去了,农村老家院子里栏门上那“好大肥猪”的泼墨仍时常浮现在眼前。

今年春节前的一个下午,一阵敲门声响过,我开门迎进我的邻居伊元善先生。他容光焕发,体态壮实,举止文雅。落座后,他从手提袋子里拿出了已经写好的春联赠我,这让我好一阵感动。我想,这一没去求他,二也没与他交流对联的内容,他如何有此举呢?伊元善先生没喝茶,也没吸烟,而是娓娓与我述说个中原由。

伊元善先生和我是同村,比我大,今年75岁,曾是村里的老负责人,当了多年的村党支部书记,为村里的发展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和汗水。他自身注重文化修养,还喜欢舞文弄墨。记得前些年村里过年唱大戏,戏台两侧柱子上贴的对联,从创作内容到挥毫书写都是出自他手,彰显出很高的水平,更不用说他平实可亲的台上讲话了。现在,他虽已退休,但没赋闲,村里只要有啥事相求,他都热心去办。近日,听说他又在费脑耗神地编写村规民约。

伊元善先生为我编写的对联是“拾题万事谨作句,叶记升平好文章”。横批是“恭贺新春”。这缘于去年8月份我出版了一本散文集《拾叶记》,我送了他一本。过了一段时间,在门外碰见,他说了一些读了《拾叶记》的感受,多是褒奖之词。自己出书就像是自己养的孩子,听人家唱赞歌还是挺受用的,但是,自己扒了几碗干饭,我心知肚明。

伊元善先生读了我写的书,又能以书为素材创作出春联登门送我,正合心意,让我感到今年的春节异常温馨。贴上春联过大年,满眼的喜庆,满脸的高兴,满心的喜悦。

写春联趣事

文/刘永臣

六月初,奈曼旗老年大学老年诗词书画工委举办书法绘画有奖大赛,我参加了书法比赛。参赛大厅里,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的是书法家,有的是书法爱好者,人人挥毫泼墨,个个尽展才艺。

望着遒劲有力的真、草、隶、篆不同汉字书写体纷纷跃然纸上,我的心陡然一动,少年时初次拿毛笔的趣事又浮现在眼前——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住在大山沟里,全屯近百户,除了一户地主家有一个文化人外,其余百姓都不识字。记得那是一九六六年,我十三岁,过了小年了,写春联还没有着落。因为轰轰烈烈的“文革”正如火如荼地开展,“地富反坏右”是阶级敌人,不许乱说乱动,不能找写对联。生产队会计、记工员经过公社专门业务培训,倒是有点儿文化味儿,可还是个半文盲,当会计纯粹是拿鸭子上架,整天算账还弄不明白呢,哪还有功夫写对子?再说没拿过毛笔,肚子里也没词儿。记工员更是拿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记工分张冠李戴,错字连篇,把“倒粪”写成了“刀分”;把“山坡”写成了“上皮”……像暗号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过年不写对子怎么行?农村大忌呀!正在父亲和大伯一筹莫展之际,看了看趴在窗台上看画册的我,突然眼前一亮:“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家里不有学生吗?”于是去供销社买来一支毛笔和一块“金不换”牌墨块,找一大块碎泥瓦盆片当砚台,大伯亲自裁红纸、研墨,并鼓励我说:“‘官不嫌字丑,’写对就行。”

写啥呀?胸无翰墨,啥词儿没有,“破四旧、立四新,”过去的老对子不能抄写,于是,把《毛主席诗词》当对联写。拿笔还和捏自来水钢笔一样,下笔粗一下细一下,十分吃力。好在字丑却没抄错,尽管内容与过年无关,可老人们心花怒放,年年写对子,再也不犯难了!

听说我会写对联,左邻右舍都拿着红纸来了,我大伯、父亲满面春风,乐不可支,十三岁的小学生就有人求,文化人家风光啊!

迷信的邻居老贫农林老太太会“瞒天过海,”旧酒新包装。深夜,把写供南海观音的黄纸揭下来,找我父亲,求我照样子抄下来,把对联和横批换成新的革命内容。于是我从《毛主席诗词》里抄下两句:上联“一从大地起风雷”,下联“便有精生白骨堆”,横批“斗私批修”。老太太拿回家,贴在原来位置上,把黄纸外贴上一张挂钱盖起来。

当时多亏全村都不识字,此时如果有文化人,还不得笑破肚皮?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从此,我就成了全村的“文化人”“书法家”,一写就是几十年。

别让年味飘远

春节前,街上卖春联的又热闹起来,印刷的、手写的,纷纷出场,古老的书法行进在喜庆的红纸上,重新焕发出美的青春。

我总是提前告诉父亲,不要去买街上写好的春联。我有个私心,我要亲自用毛笔蘸墨汁书写春联。倒不是我的书法有过人之处,我只是觉得,写春联是春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把这个环节拿掉,年的味道就寡淡了一层。

喜欢在靠近大年的某天下午,喝过几杯老酒之后,浑身热流直窜,而冬日的阳光也正在鼎盛时期,这时可以泼墨挥毫写春联了。泡笔、开墨、裁纸、选联、叠格,兴趣盎然地完成这些程序,就铺展红纸,蘸饱墨汁,提笔在手,豪情满怀,仿佛自己真是书法出众、宽袍长袖的古人了,尽享颠倒时空之妙!

大年三十晚上,吃过年饭,是必然央求父亲炒一锅花生的。虽说现在市面上的零食花样繁多、千奇百怪,很多人家嫌麻烦把炒花生给删了,但我固执认为,任何零食也替代不了自家炒制的花生。先不论自家的花生是绿色食品,也不谈花生吃起来如何香脆可口,单就年三十炒花生的温馨氛围来看,炒花生就永远不会过时。

父亲坐在灶前,红闪闪的火光映亮他的脸庞,还是小时侯我见到的那个样子啊!我把一篮花生“哗啦”一声倒进锅里,手执锅铲开心地翻炒,那哗啦哗啦的声音,在我耳里美化成充满民俗味道的乐音。小孩子听到了这充满诱惑的声音,就撇开正闹大年的电视,被渐渐弥漫出来的香味牵引着,直奔锅台来了!

抄几个花生给馋嘴的孩子,他们又怕烫又舍不得松手,就放在手里颠来倒去,嘴里嘘嘘有声。有的迫不及待剥壳扔进嘴里一嚼,就听见“兹啦”一声,也不管了,用口水去淹没它吧!

大年初一清晨,我就鼓励孩子去给人家拜年。商品极大丰富后,越来越多的孩子不屑去拜年了。各家之间少了孩子们的穿梭来往,也是年味丧失的重要原因。过大年的各种习俗,其实都充满着童趣,成人最好都有返还童年的心境。少了孩子们的奔跑,年味就飘远了,不再浓郁和纯正!

大师们的春联

文/陈佳

喜气临门红色妍,家家户户贴春联。一副副寓意深刻、内容丰富的春联,寄托着国人对新生活的美好愿景。才华横溢、著作等身的文化大家们也不例外,而较之寻常百姓,他们笔下的春联,抒写的又是一番怎样景象呢?

国学大师章太炎一生狷介,人称“章疯子”。老先生本是联中高手,曾因改联骂慈禧、撰联讽康有为留下联坛佳话。1914年,章太炎因策划讨袁而被软禁于北京,并拒绝出任袁世凯安排的“国史馆总裁”一职。这年除夕夜,先生写下了“门前学种先生柳,道旁时卖故侯瓜”的春联贴于门上,以表其心志。这副春联出自于唐代诗人王维《老将行》诗中的成句,借用“故侯瓜”与“先生柳”,以示其将效法古人而不愿与袁世凯之流同流合污。20年后的1935年春节,在苏州开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先生,又在阊门家中重写此联。先生的气节,可谓是矢志不移。

现当代作家中,老舍先生爱写、善写对联是出了名的。抗战中,先生曾写过“誓扫倭寇、还我河山”的春联,寥寥八字却气势凛然。建国后,先生笔下更多的是抒发喜庆、讴歌生活的联句,“吟诗辞旧岁、举杯贺新年”“诗吟新事物、笔扫旧风流”“酒热诗歌壮、梅红天地新”“勤俭持家、有备无患;热诚爱国、发奋图强”。先生的春联,一如其人,通俗易懂、朴实无华,带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时代特征。1962年除夕,老舍先生还写了一副自勉联:“付出九牛一虎力,不作七拼八凑文”。纵观先生一生,着实不负“人民艺术家、杰出的语言大师”的赞誉。

春联代表着作者当时的心境。1955年,被誉为“教授之教授”的陈寅恪在中山大学任教,因彼时浓厚的文化艺术氛围,先生心情不错,过年时自题“万竹竞鸣除旧岁,百花齐放听新莺”的春联贴于门上。

丰子恺给人留下印象的多半是他的画作,其实先生也很喜欢写对联,那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抗战必胜,妇孺皆知”的春联就出自他手。1948年春节,居住在杭州葛岭的丰子恺先生一时书兴大发,为村里的每户人家都写了春联。遗憾的是,喜得墨宝的人们丝毫没有“收藏”远见,竟无一家保存下来。

卖春联

文/胥子伍

学校毕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上的是“三班倒”的班,工资每月只有236元,除了交房租,填饱肚皮,所剩无几。

平日拿这样的工资还能养活自己,可一到年关,自卑感尤其强烈,看着同事们平时有父母资助,年底用工资给家人送上新年礼物,心里更不是滋味。

穷则思变。腊月的一天,我利用大夜班后白天休息的时间,在大街上闲逛,想寻找一丝商机挣点钱为父母送上新年礼物,以表孝心。突然,路边叫卖红灿灿对联的小贩给了我灵感——何不批发一些对联也在路边叫卖!

想到就行动!心情尤加激动。可当我真正批发来对联在路边摆起地摊时,这种守株待兔的销售方式很快打消了我内心的激动。看着批发回来一卷卷春联,我又思考起来,新手和老摊主竞争,我甘拜下风,再说我还要上班,何不改变销售策略,骑车下乡吆喝卖春联呢!

整装待发,我利用大夜班、小夜班白天休息时间,骑车下乡,房东奶奶在我出发前,再三叮嘱我,孩子,到乡下卖春联,一定要吆喝,否则人家以为你是走亲戚的呢!

可我真正走在乡村的小道上,始终不好意思吆喝,急匆匆地从一家家门前晒太阳的人前走过,只是走到无人的田野,才对着旷野试着吆喝,给自己打气。第一天骑车下乡“吆喝”卖春联,临近中午,我还没卖掉一幅对联,路途行程倒不少。正当我垂头丧气推着车慢慢前行时,一位如母亲一样慈祥的妇女叫住了我:“孩子,你这是走谁家亲戚呀?”我慌慌地低声告诉她:“大妈,我是卖春联的!”大妈一听,笑了,“孩子,哪有像你这样默不作声的小贩呀!要吆喝,人家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再说,你一不偷,二不抢,做点小生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妈说着就帮我抑扬顿挫地吆喝起来:“卖春联吆!卖春联吆!大红喜气的春联卖喽……”不一会儿吸引来了左邻右舍,大家笑着挑选着我的对联!还不停地夸我,你到我们乡下卖春联,给我们提供了方便,省得我们再去街上买了。再说,遇上雨雪天气,去街上买对联更不方便,不是被风刮撕了,就被雨雪淋烂了,加之你卖的对联不比街上的贵,你真的是为我们做了好事……大伙儿他一言,你一语,说得我脸红了起来。那天中午,大妈还特意留我在她家吃了便饭,自然我也知恩图报,给大妈留下几幅对联。

有了大妈的热情帮助和提醒,下午我再卖对联,就放开面子,高声地吆喝在村舍……第一天就卖掉了对联150副,按2角钱一幅的利润,我挣到了30元。

尝到了工作外挣钱的快乐,我又注重起卖对联的细节来。在对联的背面贴上双面胶,便于人家张贴;对于老人买对联的,我还主动帮老人张贴上门;遇有红白喜事的人家或有点文化品位的人家,我还带上裁好的不同颜色的对联纸及毛笔、墨汁,按主人的意愿,发挥自己的书法特长,当场挥毫而就,赢得人们阵阵喝彩……

那一年腊月,我骑车下乡吆喝卖春联,几乎走遍了全县所有的乡村,行程不少于1500公里,给千家万户送去方便的同时,我也挣到了为父母买新年礼物的1000元,生活信心倍增的同时,也让我收获了一笔无价的生活财富;懂得了一个简明的生活哲理——只要不怕吃苦,年根岁底,处处是财富!关键在于你是否有一颗不甘贫穷的心……

过年的记忆

文/王元琼

“过年买提簧,听到响簧响,逗得老子心慌慌。婆娘要黄糖,女儿要花衣裳。”这段流传于老家的民谣,是困难时期老百姓过年苦境的生动写照。过年,是压在大人心上沉重的石头,却是小孩子心中花样的梦想。

越来越怕过年。过年意味着总结和盘点过去,做了很多事又像什么事也没做,这种感觉很奇怪,但现实如此。如作文一般,没有圆满的结束,自然难以开新头。

每到过年,我就会被这种感觉困扰,于是,小时候的过年记忆就显得弥足珍贵。

在老家,过腊八节就算拉开了过年的帷幕。母亲信佛,一大早就会带着我们去宝光寺上香,为全家祈福求平安,我最渴望的是喝腊八粥,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分装在几口大锅里,灶下是红红的炉火,慢火熬制的腊八粥又糯又软,香甜可口,每人只有一碗,便足以回味一生。

乡下,整个村庄笼罩在浓浓的年味里。母亲开始做腊肉灌香肠。买上十几斤肥瘦相间的肉,用盐腌了,密封在坛子里,一周后洗净晾晒风干,再点上一堆火,用柏树丫熏,直至熏得黄澄澄油光发亮才成。这样的腊肉挂在檐下就能让人垂涎三尺。灌香肠是个技术活。猪大肠要用光滑的空心竹筒穿过,撑起透明的圆柱形,再把切碎的肉粒和着调料拌匀,一挤一压,拴成一节一节,香肠就算灌好了。还要储备猪油。母亲炒菜有讲究,冬天的蔬菜使用猪油才更柔和,母亲的经验是冬天的猪膘更厚,炼出的油才细嫩,渣少。

过了腊月十六,就可以打阳尘。母亲会在笤帚上绑上软布,类似于今天的拖帕,把所有房间的屋顶墙壁都清扫遍,意味着除旧迎新。

接着很快就开始过小年了。那时候,家族人丁兴旺,四世同堂,人到齐了可以坐好几桌,年饭轮流吃,从二十三一直要吃到大年三十,其乐融融,甚是热闹。长辈相继离开后,便没有人再来召集聚会。如今,远嫁的女子,在外打拼的男子,大家天各一方,多是致电问候,或在微信留言,说些无关痛痒的祝福,这个时候,就特别怀念当年。虽然年饭粗陋简单,却久久难忘。

有走村串户的爆米花,最是吸引小孩。循着那浓烈的米花香味,家家户户都拿着锅瓢,盛上满满的玉米和糯米,一袋烟的功夫,就能变魔术似的变出一袋袋爆米花来。小孩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艺人摇那把手,寻思机器那胀鼓鼓的肚子神奇的功用,一边早早地捂住耳朵。只等那机器“呯”的一声巨响,满院子就散满追逐嬉戏的笑声,各个角落都弥漫着过年的气息。

贴春联是我最喜欢干的事,给父亲打下手,自制糨糊。用面粉加水,搅拌调匀,慢火熬成黏稠状,我负责看管火候,得到的奖赏是喝一碗糊糊。春联都是爷爷写的,爷爷是教书先生,写春联很讲究,拿一张红纸,用尺子反复量宽窄长短,内容都是他根据每间屋子的功能自己拟的,印象最深的要数那句,“不蒸馒头争口气,要吃甜头先吃苦”,贴在厨房,至今记忆犹新。

赶火把场是大年三十的必修课,有很强的仪式感。每年的这天,鸡叫头遍,我就会被母亲催促着起床去赶集,说是游走百病。谓之火把,在于时间短,须来去匆匆,火把燃尽之前,就得回家,免得把别人的晦气传染上身。

随着年岁渐长,越发觉得岁月如梭,日子攥在手心里依然箭歩如飞,仿佛一个转身,就已到年底。而忙碌奔波中,早已忘记了过年的滋味。“穿新衣,过新年……”,熟悉的歌声响彻大街小巷,蓦然回首,小时候的过年时光,是多么美好!

今朝何处品年味

文/胥加山

年根岁底,越来越多的人止不住发出一声叹息:现在的年味一年比一年淡!尔后,又声情并茂、饶有兴致地回味自己儿时乡下那浓浓的年味……

我常想,是儿时物质匮乏,人们偶尔吃一次过年大餐,穿一次过年新衣,才觉得那时的年味浓? 还是如今生活改善了,对吃穿失去奢求,或是人们因忙碌挣钱而淡化了对年文化的精神需求?

细数当下,除了商家大张旗鼓地搞促销活动告知人们新年快到了,或是临近除夕那几天大街小巷上的小贩悬挂的红彤彤的印刷体春联昭示年快到了,似乎年的迹象再别无他寻了。

而留在记忆中儿时乡下浓浓的年味,色香味飘荡在整个腊月和正月,要过年的氛围从视觉、听觉上冲击着大人和小孩们兴奋的神经。进入腊月,人们便开始忙年,碾糯米粉、蒸年糕,赶集购置年货、买新衣新鞋,杀年猪、出鱼塘,洗被褥、掸尘、煎肉圆,写春联、贴对子,吃年夜饭、发压岁钱、守岁,还有喝春喜酒、新女婿登门拜年……

一家家排队守着村上仅有的几架碾米石器,男人踩着碾架,碾磙一上一下扎向碾槽里松酥的新糯米,女人在碾磙抬头的刹那间,眼明手快地翻动着碾槽渐成细碎的糯米,直至成粉,一踩一翻,一翻一踩,年的脚步就到了。

谁家厨房里升腾起氤氲的热气和清香的年糕味?吸引着孩童们蹦蹦跳跳前去“看看”。刚出笼的印着“福禄寿喜财”字样的洁白年糕,他一块、你一块,吃出了年的味道。

大人们三五成群结伴赶集,购回满袋满箩筐的年货。袋中的海产品,箩筐中的新衣新鞋……这沉甸甸的年货,就是喜乐乐的年。

庭院里,一头大肥猪被屠夫麻利地绑起四蹄,响彻云霄的猪嚎,诱得一群又一群孩童前来看热闹。主人家将白花花的板油、热腾腾的猪血,送给左邻右舍,同时也送去了新年祝福。屋后的水草“捂子”,随着水出见底,一尾尾肥硕的青鱼、鲤鱼、鲫鱼、黑鱼惊慌失措地跳跃着、扑腾着,撩得岸上的人群欢呼不断,见者有份,年年有余。

趁着冬阳,一家家庭院里的晾衣绳上,挂满了刚洗的被褥,家里的旮旮旯旯掸去了灰尘,无不遵循着“有钱没钱,洗洗过年”的俗语。

翻滚的热油,煎炸着由糯米鸡蛋猪肉葱花生姜混合的肉圆,外脆内嫩的肉圆刚出锅,咬一口,味蕾疯狂,那香味远飘深巷。

一张张裁好的红纸铺开,写毛笔字最好的老先生不紧不慢,看看来人,瞧瞧孩子,沉思良久,蘸墨挥毫,春联一挥而就,内容或抒情或寓意;求者不等墨干,就喜滋滋地一边托起春联,一边鼓励孩子好好跟老人学字;老者听不完一个谢字,就提笔酝酿下一个来者…… 一笔一画,一幅两幅,写不尽老者对千家万户的新春祝愿。糨糊上门,对子比画,孩童在身后摇头晃脑,左边高了,右边抬高点! 贴了正门的“ 春回大地,福满人间”,又贴厨门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将那些“六畜兴旺”之类的春联贴上了鸡窝、猪圈、牛棚、羊舍……直把年贴得红红火火。

一碗碗菜肴上桌,一挂挂鞭炮响起,一家人开始欢欢喜喜地团坐一起吃年夜饭。随着长者高举酒杯,几句祝福话开场,年夜饭就正式开始了。醇香的压岁酒,他一杯、你一杯,喝得人儿心醉;席间,长者分发压岁钱,喜得孩童吉言多多、妙语连珠,高呼——过年喽!

春节一早,天还蒙蒙亮,孩童们穿戴一新,头顶星辰脚踩霜,欢天喜地走东家、跑西家,忙碌起拜糖果来,“恭喜发财”“早生贵子”“身体健康发大财”“万事如意事业顺”等拜年吉祥语,就像经久不息的鞭炮声,炸响了每家每户新春的庭院……

正月初二起,人们就忙着喝春喜酒,喝了舅家喝姨家,中午喝了晚上喝,喝得年也放慢了脚步。新女婿登门拜年,玩牌不赢钱,喝酒不说醉,把新春的闹意推向了高潮……

如此醇香浓厚的年味,岂不让人回味?我也曾携妻带儿,去乡下寻找失落的年味,可结果让人失望。人口外流的乡村鞭炮声稀疏,春联是清一色的印刷体,超市里卖的都是速冻食品,连春节一早孩童拜年的身影也不见其踪……年啊,你真的与我们渐行渐远了吗?

今朝何处品年味?物欲使然,还是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淡忘?谁能告知我答案!

遥想当年的春联

文/刘东霞

快过年了,记忆中最亮丽的风景是父亲写春联。父亲生前是一个乡镇中学教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父亲小人物,平平庸庸生活了几十年,最辉煌最得意的事情是为村人写春联。

父亲在外地教书,每年放寒假一回到家就不断有人找上门。百把户的小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家要父亲写春联,直到年三十晚上。这段时间父亲成了一个香饽饽,最忙碌,也最高兴。他把写春联作为年前的专职,家里的活几乎不干。往往一家需要好几幅春联,里里外外门上,牲畜窝棚,石碾,谷仓,廊柱,供财神、灶神的地方等等,还有大小不一的“福”字。一年就一次,大家都图吉利和喜庆,能贴的地方都贴上,可以理解嘛。等给村人都写完了,父亲才琢磨着给自己家写些什么。

父亲是个随和的人,说话幽默,好开玩笑,脸上迟早挂着笑容,你很少见他不开心的时候。他写的春联跟他人一样,让人舒适,让人欢喜。贴什么地方,给什么家户贴,父亲设计的内容与之匹配贴切,怎么看,怎么读,都让人感觉恰到好处。不仅一家不同地方的春联内容不一样,给全村写那么多,内容重复的不多。这就是父亲的功夫,靠几十年的积累修炼而成。

父亲写时很专心,让我们远离他,不要妨碍他。写完一条,父亲就摆放到床上、坑上或者地板上等待墨水凉干。弄得家里像开办春联展览似的。我们走路小心翼翼,怕踩着,怕脚步移动带的风掀起刚写好的。父亲乐此不疲,白天写不完晚上接着写。常常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父亲写字的身影映在烛光照着的墙壁上,随着烛火跳跃闪烁,父亲的身影明明暗暗,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父亲做这些是无偿的,从不取得村人的报酬。不论谁找上门,他一概来者不拒。

一场大病使父亲的生命停留在四十五岁的冬天。正值腊月,大雪纷飞,当时我大学毕业不到半年。那场大雪落在全家人的心上,冷冰冰、湿漉漉、沉淀淀。

葬过父亲,过年在望。我家寂静清冷,门前冷落鞍马稀,往年的欢腾热闹场面成了回忆。母亲泪水涟涟,一遍遍盯着门框看,甚至自言自语。

看到母亲这样子,我姐弟仨心照不宣。

过年一天天临近。我想,刘家庄在地球上定居了几百年,出了我一个大学生,要说肚里的墨水,村里几百口人非我莫属。我去找别人给我家写春联,怕人家笑话:嘁!书念得不少,实际用不上!也许我太敏感了。

我没得到父亲的遗传,我的毛笔字一塌糊涂。但我还是决定亲自动手,用实际行动告慰父亲,减轻母亲心里的忧伤,同时也暗示两个未成年的弟弟:不怕,父亲不在了,姐姐可以支撑起家里的天空。

我找出父亲用过的毛笔,笔头泡软,去村里小卖部买来了墨汁。

我设计好需要的春联,先在报纸上练。就只练春联上的那些字。我家有许多关于春联的书籍和报纸,以前它们是父亲的宝贝。今天我拿起它们,继承父亲的遗业。我摊开一张废报纸,眼前晃动着父亲的影子:轻轻蘸墨,落笔前短暂的停顿、思考,运笔时凝神屏息,手腕优雅地在红纸上横折撇捺点流利滑动,像一只燕子在天空随意变换姿势飞翔。我要让我握笔的手成为一只燕子,像父亲那样!

算了算所有对联、横幅、条联上的字一百零四个。我反反复复练习这些字。母亲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看过后揉揉眼睛;弟弟们也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看过后说,姐,好好写啊。

当我练习几天正式在红纸上写的时候,我学父亲的样子,先把红纸裁剪成各种条形或方块,把每一张需写几个字折叠出米字形,然后平摊到桌子上,轻轻蘸墨,落笔前短暂停顿,运笔时凝神屏息,手腕在红纸上横折撇捺点笨拙地移动,握笔的手像一只小燕子在天空中扭动身姿努力飞翔。

那些对联珍藏在我的记忆中,多年了仍未褪色。院门的春联是“春回大地千峰秀 日暖神州万木荣”,横批是“辞旧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