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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植物的文章

2022/12/06好文章

描写植物的文章(精选12篇)

点地梅,地上点点梅

文/李军

我是被南山步道山坡的蓝色梓木草、紫花地丁和黄色毛茛的大黄大紫吸引过去的,结果,就发现了毛茛旁细如米粒的点地梅。

点地梅的叶子跟报春花很像,全部从基部生出,像莲座。报春花的叶片肥壮椭圆,点地梅的叶子密实瘦弱,经历一个寒冬的风霜雨雪,呈褐色贴地,基本都淹没在枯草丛中。最出彩的是细长花葶,非常励志地撑起了一蓬如伞的白色碎花。因为花太小,所以撑起的这个圆形有点稀疏,却如繁星点点,恰到好处地留白,反有了欲说还休的味道。点地梅的花朵小得都不足一厘米,所以很容易错过,但是如果你蓦然发现,又会感动于植物生命的那份艰辛与从容。

点地梅的花虽小,却五脏俱全,长得认认真真,全是浓缩的小梅花模样,五枚花瓣,中间花心还有淡淡黄色。在阳光下,有的花朵还泛着微微的粉红,如娇羞女孩的红晕,一副我见犹怜的小家碧玉样。特别喜欢这种看似弱小的植物,每年三月都喜欢在南山草丛山坡上找寻点地梅,看见点地梅,心里也会不由欢喜,是去年那株点地梅飘散的种子吗?点地梅附近还有很多碎米荠,外形相似,精气神却不似,都是金庸笔下白衣飘飘的仙女,一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一位是宜室宜家的俏黄蓉。

看了专业书籍才知道,初开的点地梅花朵是白色,粉红色花朵是前几天开过的,为什么点地梅会逐渐变粉色?这里还有物种进化的学问,一棵植物上花朵越多就越能把昆虫吸引过来,所以点地梅就尽量把花朵保持的时间长点。点地梅是蝇类的传粉植物,蝇类不怎么喜欢红色粉色,于是点地梅开花的时候就努力把初开的花朵开成白色,开过已经释放完花粉的长成粉色,这样可以引导蝇类飞到新的白色花朵上传粉。小植物,大学问!为了授粉,小小点地梅也是在千年进化中费尽心机,为点地梅的机智点赞!

点地梅的同类大部分都是高山植物,如雪山点地梅、西藏点地梅等,红花粉花好看得多。而我们南山偶遇的点地梅,那是跌落凡间的小精灵,朴素里白衣飘飘,仙气袭人,更值得我们珍惜与仰视。

点地梅还有药用价值,又叫喉咙草、白花草等,民间主要用来治扁桃腺炎、咽喉炎、口腔炎和跌打损伤。

点地梅在姹紫嫣红的春天不管外界纷扰,只在自己世界里安好,有着超越时间空间的境界,与自然大地亲近,与红尘烟火很远。把淡定从容收拢在莲座的叶间,枝枝蔓蔓,展露出窸窸窣窣的碎花,仿佛擎着一个个希望,带着这份希望,可以让我们对深爱的生活或爱人更添浓情蜜意。

你有你的千娇百媚,我有我的清新脱俗,不因我的微小而卑微,也不为你的柔媚而骄纵。每个生命,无论参天大树,还是纤弱小草,那份生活里的自信灿烂,都值得我们去肃然起敬。

灵魂飞行

文/沈熹微

这天上午精神不错,在露台上为多肉植物分家,整个夏天的阳光雨露过后,它们长势惊人,很难相信,我几乎没加以任何照顾。

有个朋友说,你很会养花。偷笑,假如一年拍几次茶花米兰杜鹃上传社交网络就算会养花,我的那些真正精通植物并且与之长期共处的朋友们一定都是花仙子。

事实上我不只不会养花,将时针拨回去十年,我甚至对花花草草没有兴趣。田野里麦子黄了,石阶缝里生了绿苔,这样的事,我不在乎。我不是一个从始至终富有情怀的人。

十几年前我是什么样子呢?烫着生平唯一一次的栗色爆米花发型,涂黑指甲油,听摇滚乐,写矫情的青春疼痛文学……不是喜欢,而是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少有事物能带来笃定持久的快乐。

佝偻着腰去挖土,笨拙地将白牡丹和观音莲分成四盆,泥土干了,用小勺子碾碎,漫无边际地想着,接下来可以再养点微型水草,小景观好看,又不至于繁重得难以打理……就在这个时候,一束阳光穿过云的罅隙落到我的手臂上,暖暖的,有点痒。我愣愣神,知道有些类似礼物的东西到来了。

不是我在料理植物,而是植物在料理我。培土,拔草,浇水,晒阳光。不是别的,是我的心。

生活并不总有选择,更多时候,它将世界的某一部分推到我们面前。有时粗暴直接,有时绵长温柔。与之相互认识彼此接纳的时间里,往往懵懂不自知,需要长久的陪伴、考验和突如其来的醒悟。

真是一朵花开的心情。

写这些文字的过程,就像一种艰难的寻求。经常发乎一念之间,于是需要拼命钻探,极尽所能地利用我有限的人生经验和情怀,使其尽量真实动人,且不至于寒酸。它们大多数出自我的一份专栏,可想而知,每隔一周我就必须花时间来思索、找出危机四伏的狼狈生活里琐细的美好,接着修饰它,自圆其说。所以难免有些牵强,带着不可能忽视的“表演”痕迹,像一张收拾得过分整齐的桌子,让人不得不怀疑它抽屉里掖着多少汤汤水水残羹冷炙。

偶尔写得很费力。尤其当命运一再展示狰狞面目,如浪头一个接一个肆虐扑来,这些粉饰太平的小方块就像超市货架上廉价的浓汤宝,显得多么轻飘虚伪不负责任。我讨厌不诚实,因为意味着怯懦,意味着不敢直面和坦承生活中最不鲜见的绝望的阴影。可是这样纠结好吗?连通俗歌曲都会唱:“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所以其实还是有选择。选择看见美好的,忽略丑陋的。选择记录愉悦的,收起糟心的。

择出更为理想的部分,擦拭干净,摆上生活的台面,对我而言,一开始是整理自己的仪式,能够从中获得让人生赖以为继的尊严价值感,以及某种必要的心理平衡。渐渐地,当我真正开始融入,其间恩赐便如这午后的阳光,突然绽放,清晰明亮。

朋友丹鸿这样写我:“想起她拍了那么多晨昏的天空、喜悦的花朵,就明白了这些画面的暂留是对疲劳的宽释,而之间是行走。”

我只想说,从微小的地方去找生命的喜悦,肉身沉重,灵魂飞行。

一盆植物

文/诗玥她爹

早在几年前,家里就养过一盆花草,当时也不知道她是啥名(今天才知道那是‘滴水观音’),春荣秋枯地度过了好几年。期间长长停停的,时尔长得还可以,但多数时间都是那样的不起眼,甚至有段时间好像只有那根还留着,面上的颈和叶子都不知去了哪里。

记得那盆还种过豆子、辣椒什么的,久而久之,我都已经把她的根给忘记了,她还在那个盆子里吗?

今年,不知道我在那个盆子里种了点什么东东,看看长得有希望,故而把那个盆子放到北边的阳台,让她们多看看下面的车来车往,多闻闻阳光的味道,以便于可以长得更强壮点,我是这样想当然的。

可意外地,原本长在那个盆子里的一株植物不知是什么原因,长着长着竟然失去了那绿绿葱葱的生命,直至后来的无影无踪,反而地,已经被我遗忘于天涯海角的此盆子里的“老主人”不显眼地从盆子底部发出了新芽,没过几日长得倒是婷婷玉立,有点后流推前浪的感觉,只是暑假的时候并未给她过多的关注,长就长着吧,跟其它同在阳台的植物一样,经常给她倒点水、松点土。

因为周边的其它植物如辣椒树长得也不懒,那绿色的叶子,那红色的辣椒,给人很是养眼,那个不知姓啥名啥的植物也一直在长,但仍未入我法眼,并未有与众不同之处,她只能与其他植物混于一起,看着其他植物花开花落,看着日升日落,看着2号大街的人来人往。

今早上起床后站于阳台之上,用眼睛扫扫了那一堆植物,突然间感到了她的不一样。辣椒树经过一个暑假步入秋天后,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叶子没有了以往的脆绿,果子也被我时不时地摘下来做饭用了,虽然也是同样的倒水、松土,但模样已大不如从前了,显落出几分落魄。但那盆不知名的植物却依然是绿绿的,在已不成气候辣椒树的衬托下更绿得的“鹤立鸡群”,在昨晚露珠的呵护下,在早晨微光的照耀下,显得娇嫩且有精神。此时,我才恍然大悟,仔细回忆脑海里仅有的记忆残片,好似她就未曾不绿过,只是之前我遗忘她于目光之外,冷落于我情感之外。想想这,倒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甚至于有些内疚。

怜惜于她的绿色,感叹于她的不曲不挠,我决定把她从阳台外搬回到房间里,让更多的人观赏她,如果有客人到我家后提到她,我会为她美言几句的,她有这个资格,配得上这种荣光。

很多东西,因为没有潮起潮落的跌宕经历,就不易让人知道并记住,在这个不容易的时刻,谁能坚持谁默默无闻地吸收日月之光华,或许就能像我家那棵不知名的植物样,突然某天在众人面前惊艳亮相,让许多不曾看好你的人突感意外。当然你这样忽然地出现,并非为了让他人感到意外,只是想告诉世人:

人这一辈子,有太多太多的阴差阳错,有许多的擦肩,有许多的错过,有许多的无奈,真是让人哭无声、笑无音。我们总是喜欢给自己安排好行程,规划好人生,想想自己将要做的事情都提前记录于人生书页里。只是世事变化无常,开头和过程或许还能预测或控制,但结局却肯定是出乎意料,让人大迭眼界,啼笑皆非。无奈之中,我们不断删改故事情节,甚至于委曲求全,剧终时,才发现当然的初心与现在的结局已有天壤之别。

四季果养成记

文/马溪悦

还记得那天,我是想在小院里散散步,却无意中发现了那鲜橙色的小果实。我真的好兴奋啊!家里除了仙人掌之外,没能再养活过什么植物,但我难以抗拒这诱人的橙色果实,还是鼓起勇气,捧着这盆名叫四季果的植物,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这样冒失地抱着一棵植物回去,妈妈当然把我说了一顿,她一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它,如果养死了,就再也不允许养除了仙人掌之外的植物。后来,我便依照卖花人教授的方法,每三天浇一次水,但过了不久,我便发现给花浇水真是一件乏味的事情,于是,我便偷了偷懒,有时候隔七八天才浇一次水,而且我发现偶尔偷懒也没有对它造成多大的危害。我开始得意了,甚至有的时候会拜托妈妈帮我照顾一下,自己乐得轻松自在。

大概过了两个月,妈妈陪我前往延安拍摄电视节目,忙乱中我忘记嘱咐爸爸给四季果浇水。想想看,十天呀!原来最多隔八天浇一次水,隔十天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一回家我便冲向阳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四季果活得好好的,只是泥土干燥,几片叶子枯萎了而已。

可是,那之后的几天里,我发现树枝上的豆豆时不时地掉下来几颗,我不知道豆豆掉下来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很心疼。很快,奶奶来我家住了几天,她可是个养花能手,奶奶看了看地上掉的豆豆,开始给盆里连续不断地浇水,直到花盆底部的小洞洞里缓缓流出水柱才停下。奶奶还教我们把大米泡在水里,发酵后产生的臭臭的水对植物很有益处,定期用它来浇灌四季果,相当于营养补充剂。

在我们的精心培育下,寒冷的冬天里四季果竟然开出了白色的小花。转眼间,春天来了,四季果长出了很多绿色的小豆豆,它们慢慢地变黄、变橙、变红,枝叶也向四周伸展,几乎扩大到原来的两倍,太厉害了!

生机盎然的四季果挺立在我家阳台的正中央,它甚至在阳光不够充足的地方长成现在这样富有魅力的美妙生命。它改变了我们懒惰的习惯,成为我们家养得最久的一盆花。想想看,它能让人变得勤劳,能让人懂得哪怕只是一盆花也需要用心对待,对于我们的漫不经心它究竟忍耐了多久啊!终于,它改变了我们的态度,也挽救了自己,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敬佩的生命啊!

我一定要把它养到终老,帮助它繁衍后代,让四季果永远伴随在我们身边!

当植物开口说话

文/孙达佳

据说,有那么一天,所有的植物都说起了话,絮语、尖叫、哼唱……

撒哈拉沙漠的仙人掌操着浓重的异域口音,心情好的时候,头顶花一朵,如同打开一通文艺电台,会饱含深情地给你讲讲三毛和荷西的往事。“三毛说,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多是一连几天的阴雨日子。仙人掌又会吸溜着鼻子,两眼通红地追忆大漠的驼铃声和骆驼潮湿的鼻息。储水量太多的植物,情感大都过于丰富。与仙人掌哭一场,却无力拥抱。再刚强的汉子养了它,也会低气压几日。因此,养起来还是要慎重。

若是养了玫瑰,那没完没了的情话,它能一连说上几日不停,且句句不重复。养玫瑰的女子,大都会小心侍弄,心甘情愿付出,直到这玫瑰枯黄破败也不舍得扔。可养花的人都知道,这玫瑰恰恰是花期最短的。

图省事的,就买一盆君子兰好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它有个缺点,就是啰嗦,没完没了地给你讲大道理。你若稍有不耐烦,它就玻璃心,一连几日不与你说话,说起话来,又不自在。

阴雨天过后,太阳出来了,就一定要带仙人掌出门遛遛。对面来了人,怀里也抱着一盆花。你本不愿与那人闲话,可你怀中的仙人掌却不干了,一声大吼,激动挥手。人呢,也只好寒暄一番。这份执着,也让不少人与花草一般,成就了一段段姻缘佳话。

到了植物的适婚年龄,还要带着去相亲。若不去,第二年植物便不再开花。花粉过敏的人,也就省了这个环节。若是这植物有幸“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是最好不过的了。可要是“我欲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就要被主人们生拼硬凑在一起。若是一株玫瑰配了含羞草,第二年枝上便生出红白相间的花儿,虽带了刺,但更多了几分含蓄,含苞欲放间,悄悄溢出芬芳,年轻人不懂,却是上了年纪的人最爱的搭配。

有时,很多植物老了、丑了,或是失恋之人嫌弃起那盆“勿忘我”,植物的命运就是被丢弃。垃圾桶边,植物老泪横流,相拥而泣。由此,多了一些个人,没事儿去和这些植物聊天,聊着聊着,就探出了背后的隐私和秘密。第二天,“头条见”。主人便又不情愿地将植物捧回家,锁在阴暗的屋子。晒不到太阳的,就干枯了。被浇透的,也发蔫了。

渐渐地,人们不再专注于会说话的植物,就像鸟儿歌唱、鱼儿游泳一般,植物说话变得不再稀奇。遗弃、伤害,甚至毁了植物的报道频出,由此引发的是地球氧气逐渐稀薄的噩耗。科学家都在研究如何能改良植物,让它们在人们愿意的时候,只会说好听话,唱好听的歌。可后来,这好听的话和好听的歌,人们也听腻了。终于有一天,科学家找到了植物说话的终极基因密码,又把植物变成了哑巴。一夜之间,世界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春草

文/凌拂

雨一直下个不停,大街小巷到处是溶溶的水意。走出去虽然寒凉,但空气里少了灰尘,街上的氛围使人觉得清而且净。

按节气上说,清明时节总是丝雨纷纷,但在中国台湾,今年的雨水格外绵密,多得让人心忧。

三月溶溶的雨里并不沉寂,鲜艳的春花,从各处不同的缝隙中渗透出来,明媚的阳明山花季开始了,木栅山上的杏花也在一个月前,就已开得如火如荼了。都市里呢?如果留心,都市里也一样呵!自然大地,春天的颜色花红柳绿,各有各的风光明媚,都市里虽然没有大块的山林,雨渍漫患的市井角落亦自有奇

异的地方。

走在都市,绕不完的大街小巷,如果认识野花野草,这个季节在雨丝回荡中最美的就是墙隙以及红砖缝里碧油油的小草了。

凹凹凸凸的人行道,总是铺着不甚稳当的红砖,但是墙根石罅的小叶冷水麻美丽极了。顺着立面的墙缝,好像镶嵌的一排翠玉,它是那样晶莹脆弱的东西,但是小而细致,因为有雨,安静地悬在那里,新绿剔透,闪着水光,叭叭叭叭的汽车声里,它新意盎然,雨只使它更显神采,只消荒废的一点缝隙,就够它把自己装点成那样。

这一阵子,台湾够潮湿了,雨水太多,一说起心绪,仿佛所有的忧郁都垂泄下来,但是雨渍浸润的红砖一片青苔丰茂饱厚,墙上的绿一直往上爬,磁砖的缝隙因为这样,写上了另一种植物的繁丽兴茂,明亮而安静,那种晶莹的绿,它是另一种阳光吧!

会在立面墙隙生长的还有凤尾蕨、海金沙,里巷风景,小而温平,这样的绿靠天意点饰,在雨里写上记忆的痕迹。而更多的是大花咸丰草了。无论是荒废的院落或畸零地、小公园边、行道树下,它在都市里点出一片野地风貌,蒺藜草芥,但是黄黄的花粉心,只要绵雨稍歇,自有舞跃的纹白蝶扑着小翅,在白色的花瓣间唱着自己的小调。

雨啊一经落着落着,落在人心,无可奈何,阳台上晾晒的衣物沉沉不得干。但是最快乐的是植物,叶面是一张张刚洗干净的脸,叫雨水给冲得新绿油碧,那是植物的笑脸。

那一日下班,在雨里走过警察学校的围墙边,捷运桥下一片绿草如茵,草色着实鲜艳照眼,使人心绪为之一亮。我一路走过,缓缓地晃荡过去,野草经过雨水长久的洗润,竟然有序极了,一块一块成群落集聚。先是一整片低伏的蕨类,而后是一整片的酢酱草,连火炭母草也绿得水光油亮,更奇妙的是有一片密密聚生的水芹菜,春雨里新嫩极了,水意清灵,看得我心中颇受感染。水芹菜向来喜欢山间水流处,这会连市井这样的地方也长得清灵繁茂。

被雨水给下得心烦的时候,我便在廊下看被雨水洗净的植物,株株神采奕奕,淅沥哗啦的雨里,叮叮咚咚,悠悠心绪一面滴答一面晃过去了。

苦瓜

文/鲍尔吉·原野

在一条以含糖量为标准划分的瓜类河流上,甜瓜在此岸,苦瓜在彼岸。甜瓜的高音是甜,它们的铜钹和鲜艳衣服是各式各样的甜。

苦瓜是另一回事,它走得太远。苦瓜比南瓜、丝瓜、黄瓜走得都远。它天生具备黄连、黄柏这些黄字辈家族的禀赋,在大地里找到苦,揣在了身上,仿佛走夜路的人在身上揣了一把刀子。苦瓜认为苦才是世间正味。万物活下去的底色是苦,能喘气的、能生长的生灵,陪伴它们一生的是苦而非其他味道。所谓甜是幻象,是舌头编造的谎言。

犹太人对刚刚懂事的孩子布道,先说人生的本质是苦,他们说教育的真谛是接受苦,而不是改变苦。接受了这种观念,把人生遇到的所有磨难看成无法避免,并认为理所当然。这样,至少可以远离抑郁症。犹太人的想法也是苦瓜的想法。苦瓜生活在苦里,所以感受不到苦,它从未受到甜的诱惑而焦虑过。苦瓜以为苦乃中正之味。

甜是浑水,苦才是清水。清水清澈,人在苦里也清澈,思考能力被苦激活。所谓思考在神经学里被称为判断力,即自己给自己过秤的能力,也含定位能力。获知自己在哪里,看到了前后左右,同时知道了自己的分量——物理学叫质量。马三立将此称为“饭量”——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人类在已知的几千种疾病中,发现与糖代谢异常相关的病曰糖尿病,但没发现苦尿病。甜可致病,但苦会治病,至少无害于其他器官。人惯着自己,先惯自己的舌头,曰吃喝;再惯着自己腿脚,曰行;又惯着自己见不得人的器具,曰色;还惯着自己的脾气,曰嗔。集合起来说叫吃喝嫖赌或酒色财气。人既已摆脱饔飧不继的困窘,有用钱币脂肪积累资源的能力,便追求享受,得病之后,才知此为轮回。于是,人们又纷纷自讨“苦”吃。

苦瓜之绿是柳梢初青的绿,它绿不到西瓜那种深潭之色。苦瓜的初绿,给人一种清新之感,这是春味。春天里,没有哪一样植物突兀地冒出来就甜。甜是夏季与秋季的事情,是中年而非青春的味道。事实上,你嚼一下春天的杨树叶子、柳树枝条,包括杏花和桃花,它们都有苦味,只是苦得比较淡。

大多数植物对人的味觉而言,都有些苦。人类栽培养育植物时,正努力除去这些苦——却不知,苦是自然界的原味。苦瓜不删除自己基因里的苦味,此乃清高。它比大多数瓜果蔬菜都宁静,不去谄媚人类,只过自己的生活。

星星草

文/安武林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我一边走,一边暗暗失望。这是一处刚刚开发出来的新景区,山,光秃秃的,水,细细的小小的,石头,也是普普通通的。

我望着路旁的峡谷,那些植物倒是郁郁葱葱的,尤其是野酸枣树,开满了细小的花朵,像金黄色的米粒。这些植物,在任何一座山上,都是随处可见的。

突然,一株形状怪异的植物吸引住了我的视线。

就那么一棵,孤零零地,又是很高傲地生长在野草之中。它像是一座玲珑的宝塔,好像在旋转一样,充满了动感。叶子厚厚的,像芦荟一样,饱满。当我用手抚摸的时候,感觉到它很坚硬。它是绿色的,中间泛有细小的白色斑点。叶子的大小,规格,一模一样,好像是专门雕塑或者说按照统一的尺寸切割出来的。

令人惊讶的是,在它的顶端,开着几朵米黄色的小花。我仔细一数,每一朵都是五瓣的。也就是说,它们都像是五角的星星一样。当我轻轻地移动目光,想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它的时候,它好像也在动,像在旋转。

很像电影中特技处理出来的效果一样,它们给人以光芒四射的感觉。

像童话里的星星。浪漫,美丽,神奇。

所有的失望和不快都无影无踪了,我被这一株植物惊讶着,感动着。

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星星草。

也许,所有的美丽,都很细小,都很微弱,它隐藏在平凡而又普通的群体之中。如果缺乏耐心和毅力,是永远不会发现它们的。

如这一棵星星草。这是我登山最大的收获了啊。

茑萝松

文/安武林

茑萝。又名,茑萝松。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好像这个词是从烟雨江南、宋词小令中飞出来的,好像是从风景画家的画布上跑出来的。以我个人几十年乡村的生活经验来评价,就是觉得它很洋气,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令我想象不到的是,它的原产地竟然是在墨西哥。看多了西部片、黑帮片、警匪片,实在无法把茑萝松和墨西哥这个生长仙人掌的地方联系起来。也许是电影里的风景骗了我,也许是我并没有看到这种植物本来的生长环境。

最初发现茑萝松,是一个午后,我在小区的一片杨树林里漫步,那儿的野草长得很茂盛。我喜欢野草,自由生长,全然比我们人呵护的花花草草长得更健康,更富有生命力。它们绿得发亮,绿得欢欣鼓舞,绿得伤人的眼睛。

突然,在茂密的草丛中,我发现了一种外形很特别的植物。一寸多高,叶子细长,如丝一样,很像丝织的镂空工艺品。绿色。我很惊讶,与众不同的东西总是能给人一种惊喜和震撼的力量。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移栽在窗外的花盆里。我很想知道它长大的模样,更想知道它是什么植物,不得不承认,网络给我提供了便捷的渠道。

茑萝松是旋花科一年生缠绕草本植物。在缠绕草本植物中,我不知道谁能比茑萝松更柔弱、更纤细。茑萝松的叶子,像是在空气中飘浮着的羽毛,没有一点重量。尤其是小风吹拂的时候,感觉它都快要飞起来一样。

这种植物很容易触动人心灵柔软的部分,犹如人们看见婴儿一样。小小的生命,惹人爱怜。好在它的根也很小,用小小的花盆就可以。茑萝松喜欢光,但不能暴晒,那会让它软塌塌地耷拉下来。它细长光滑的蔓生茎,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但攀缘力量很强,一旦缠上窗户的护栏,就牢不可破。无论北京多大的风,都休想损伤它一根毫毛。看来,大自然的一切生命,都被赋予了顽强的品格,只不过它顽强的一面常常不被人所发现就是了。

茑萝松如此娇弱,却像野草一样,极容易养活。除了每日浇水,在它的生长周期仅施一两次肥便可以了,几乎不用操什么心。

茑萝松的花朵,是五角星形状的。颜色鲜红,像人们盖章用的印泥一样。它的花柄出奇的长,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悬在空中。如果有风,花朵摆动着,真像星星在动一样。它们在飞,它们在舞,妙不可言的感觉。美好的东西,总是会带来葱茏的诗意和美妙的想象。

茑萝松的花朵,在秋天格外扎眼,醒目。虽然星星点点,犹如点缀,却总能吸引人们的目光,成为一群植物的中心。每天早晨,花儿绽放,每到晚上,花儿自动闭合。植物也有自己的作息时间表。

茑萝松给了我小小的灵感,我写了一首小诗《五角星花》:一封写给星星的信,从四月就写好了/等待绿色的丝线,送到七月里来/缠绕吧,把信扎得像松树一样好看/太阳出来的时候,贴上鲜红的,像五角星一样的邮票/天黑的时候,星星们就收到了/满天的星星哟,都在静静地读信

茑萝松的另一个名字,我更喜欢:五角星花。因为它很形象,很民间,更富有大自然的气息。不过,我要提醒一下喜欢花卉的朋友,五角星花和五星花的差异是非常大的,只是从字面上看,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所以,纸上得来的东西,终究是浅了一些。

门前一树紫荆

文/李军

四月初的时候,上班喜欢选择步行。在三十分钟路程里,丹徒新城满是姹紫嫣红,一路与各种植物不期而遇,让我心花怒放。紫玉兰英姿飒爽,樱花满树烂漫,碧桃笑逐颜开,都如云似霞。人民广场还有嫩绿垂柳,红叶李紫叶李,满树雪白的深山含笑……沿路的野草泽漆、紫花地丁、蒲公英、黄鹌菜、婆婆纳等也不甘示弱各具风姿。在这春光浓情蜜意时,我发现永安小区西沿围墙的紫荆树也打满花骨朵了,与红叶石楠才出嫩曙红的叶在春光里交相辉映。紫荆树上这些深紫色碎花,细密紧实,把枝条包裹得重重叠叠,对于密集物恐惧症患者来说,是很可怕的事。对我们花友而言,千百朵繁花云蒸霞蔚,简直开在我们心上,让我们喜上眉梢。

上周去南京,发现高架桥下,樱花碧桃垂丝海棠的粉色中,深紫的紫荆树也特别显眼。我们小区家家户户门口也有一棵,物管说叫满条红,就像人名翠花红梅般实在。也有叫北方紫荆、紫珠等。紫荆开花的时候是没有叶子的,枝条上只有缀满千万朵米粒大的碎花,花朵小巧精妙,五朵花瓣翩然聚合,形成巧妙的弥合。花朵之多让人咋舌,有点花开荼蘼疯狂到骨子的味道。花朵的味道也香,快落的时候才长嫩绿的叶。

香港市花也叫紫荆花,跟我们的紫荆树花大相径庭,香港紫荆花也叫红花羊蹄甲,属亚热带地区植物,在我们江南,脆弱的香港紫荆花根本挨不过冬天的零下严寒。

北方紫荆是中国原生物种,所以能找到很多关于他们的古诗。中国人喜欢借物尤其是植物表达内心的情感,像紫荆这种早春开花外形特殊的花朵当然能入了很多诗人的眼。杜甫《得舍弟消息》:风吹紫荆树,色与春庭暮。我最喜欢的还是元代张雨《湖州竹枝词》: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传达出一种悠然见南山的淡然心境。古人看见柳就伤离别,看见牡丹就扯富贵,莲花代表高洁,紫荆树花据说表达的是故园,紫荆树代表家庭和美、骨肉情深,这就是古人门口都有棵紫荆树的原因。每种植物都能传达一种情感,这就是植物里的深厚文化,可惜今天,我们眼里的植物就仅仅是植物,最多什么科什么属,什么药用价值,植物里人文的一面早遥不可及,这也是一种文化的变迁吧。

其实我更喜欢紫荆的叶子,实用性强。花落后枝条上会长出片片手掌大小的绿叶,我种花扦插需要不停翻盆,心形紫荆叶最适合垫在软壁盆底挡住出水口,等一两个月后再翻盆,紫荆叶早已化作春泥更护花,比常规的塑料丝网更环保生态。

住市区枫林湾的时候,楼下就有一棵紫荆树,春天时抽条开花长叶,每次抱了孩子,总要在紫荆树下,放下手里的袋子怀里的孩子休息片刻,看看那花那叶再蓄下力气背她回四楼的家。后来孩子逐渐长大,紫荆不知何时被楼下邻居一枝枝砍了,被种上菊花脑。现在丹徒新居门口也有棵紫荆树,被我修成了灌木,喜欢每年春天熟悉的味道,仿佛故人来。

草木有心,每个人的生活时光里,都会伴随着一些草木,他们能在特殊的时光里陪伴我们生长,比如与紫荆的偶遇,就像在温馨的阳光里,透过岁月的屏障,能看见孩子一天天成长,从蹒跚学步到雀跃奔走,直到今天碧玉年华,这份天伦之乐的细节和秘密,让我心海微澜,欢喜满怀。

木兰缘

文/黄天儒

天下最玄妙的事莫过于缘分,冥冥之中,牵引着彼此。

第一次见开甫先生是在华南农业大学。他一袭太极白衣,向我们走来。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角,有如闲云野鹤的悠扬自得。胸前描绘着两朵粉嫩明艳的木兰,墨色的叶片似随夜风轻摇,任意舒展。我们就这样漫步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那是炎夏的夜,知了蛰伏在绿叶中,发出令人内心躁动的声响。如此夏夜,路上的行人倒也不算多,偶尔几人谈笑漫步,也都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风起了,吹起了绿叶沙沙作响,也带出了丝丝缕缕绿叶和花朵的香味,夹藏其中。华农的夜,虽没有朱自清荷塘夜色中荷香扑鼻的闲适,却有了木兰芬芳的悠扬。

古朴的小楼,隐于一片灌木丛中,取石板小径而辟之,那是开甫先生研究木兰的处所。他热情地迎我们进门。一进门,“国际木兰研究院”、“木兰植物保育基地”等国内国际所颁发的牌匾多的让我们有些许吃惊,但更多的是,激起了我们的好奇,究竟是有多醉心于此,才能获得如此多的肯定。

谈起木兰,开甫先生言语中也是显得十分激动。对于木兰的传奇之处,他深有感悟。木兰,有着如同米粒大小的种子,却能凭借蓬勃的生命力,成长成为七八十米的参天高树,可见生命的奇迹。木兰很早之前便被列为皇家树种。不论是杜牧在《阿房宫赋》中描绘的桂殿兰宫,还是范仲淹有诗《苏州十咏其二 木兰堂》中有句“堂上列歌锺,多惭不如古。却羡木兰花,曾见霓裳舞”,皇家多以木兰为珍。“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足可见木兰已与百余年前的人们结缘,载着人们驰骋江河湖海。木兰的珍贵,连外商也为之动容,曾想用两架波音747飞机交换一棵胸径仅11厘米的华盖树,但遭到政府的拒绝。开甫先生与1.4亿年前植物世界的老寿星,木兰,有着一场跨越千年的邂逅。因为冥冥之中的缘分,他的足迹踏遍全国各地,求取树种,为的就是让这种奇珍之树再度释放出阵阵芳香。

他卖掉工厂,卖掉房子,卖掉了商铺,辞掉执行董事,为的就是集中资金创办位于湛江徐闻的神州木兰园。如此勇气,如此担当,也非等常人。他很喜欢用一个飘渺的词形容自己对木兰的执着,缘分。“若说起缘分,得从十几年前说起”,开甫先生叹了口茶,回忆着说到:那是在一次工作过程中,他偶然结识了林业科学院张茂钦老师,了解到木兰科植物是我国植物中的国宝,但由于受生态环境恶化等因素影响,我国木兰科植物竟然仅存176种。被誉为“木兰之王”的华盖木更是危在旦夕,全国仅存12棵野生大树。曾经的王者竟落得如此窘境,深深触动了开甫先生的心。他后拜得张茂钦为师,走上了木兰保护之路。

一个寒冷的冬天,为了采集木兰种子做研究,他随考察队克服了高海拔缺氧等种种困难,踏上西藏这片土地,来到当地人尊为神树的木兰旁。据当地居民介绍这棵神树的花季需要等到来年三月,想来这次旅途无疑是扑空了,他心中自然有些许沮丧。但令他最为动容的,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西藏的那一天,神树木兰花开,粉红娇嫩的花朵,扑人的香气,让他在朝圣之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缘分。

风轻轻地吹着,月色朦胧,透过窗,洒落在地板上。沉醉在房间四周悬挂的木兰照片的我,不觉踩碎了月光。开甫先生见我看的入迷,指着我眼前的照片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那一次考考察,他们的研究地是广西的十万大山。因为是进山考察,食品和药品自然携带的也不多。面临缺水短食的困境,吃的东西,不过也是草根。可途中,同伴因误食根茎而肚子绞痛,不得不返回驻地。在返回的路上,几天遍寻不得木兰踪影的他,突然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清香,考虑到距离不远,便决定寻香而去。他奋力用砍刀斩断遮盖视线的小灌木后,映入眼帘的是心心念念的木兰。事后这段经历也颇让他称奇。

求圣路上总有些磨难,这是在所难免的。谈到挫折,他刚刚拿起的茶杯又放下了。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一年,台风夜袭湛江徐闻,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台风过境,暴雨倾盆。大片的竹林向右倾斜,拦腰折断的竹身伴着雨声砸落在裸露的土堆上。广告牌轰然倒塌,砸落在池塘里,激起泥水。路边的隔离网开始扭曲,断开。蓝色板房顶被掀落一旁,田野上,树林间,露出木材拼接的构架。最为要紧的是,通讯已经中断,这令正在广西十万大山里考察的开甫心头一凉,想着多年的心血不知又剩几何了。台风过后,一度与园区联系不上的他慌忙赶回湛江,第一时间来到园区。看着辛苦经营的木兰园里,褐色的树干,折断的枝干露出黄,耷拉着。枯黄的树叶,散落了一地。七万多棵木兰树没能抗过台风的摧残。那次大风,他损失了差不多一个亿。来去随缘,终是有缘。天灾并没有让他动摇初心,他含泪补种改种,并专门从内蒙古、新疆购进1000多吨羊粪,给木兰树下肥。渐渐地,基地的种植面积已达6600亩,共收集保护的木兰科植物有213个原种及品种,其中有36个品种列入中国植物红皮书中的珍稀濒危树种。

夜深了,华农的夜是安静的,风静静的吹,感受着风中的花香。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一片木兰林前,乳白的花骨朵染上淡黄的月光,在轻松摇曳。想起和开甫先生谈话时谈到最让他感到自豪的是一个对木兰从来没有一点认知的人,竟然真的创办出了一个木兰王国,在2014年6月13日,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将一棵新发现的木兰新种,命名为“开甫木莲”。用开甫先生的话说,与木兰结缘,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寻求到了为何而奋斗。“开甫木莲”不仅成了他的生命符,而且这还意味着新的开始。或许这片林子中有那么一棵开甫木兰吧,默默地,将花香送出,将种子播撒,等待着满园花开。

草木之恋

文/和谷

去年下半年,我在鄂尔多斯库布其沙漠游历,有幸结识了植物学家黎元、建英夫妇。黎元说他是妇唱夫随,他是追随夫人建英来到沙漠研究院安度晚年的。黎元高大英武,俊朗过人,活脱脱一条马背民族标致的牧马汉子。年轻时候是他追求的漂亮才女建英,到老了却矫情地开玩笑说,人家姑娘嫁不出去了,他是好青年做好事的,然后就成了夫妻。风姿依然绰约的建英,总是在一旁微笑着,说当年她也是美女。

在师范学院教了33年植物学的黎元,退休后来到库布其沙漠研究院,继续从事他热爱的沙漠植物研究。他说,白睡莲对环境的变化十分敏感,是反映湿地生态环境的标本物种,极有可能是鄂尔多斯高原上仅存的一个睡莲种群。曾经的库布其沙漠,随风满地烟尘飞,平沙莽莽黄入天,而今却越发生动起来,因为白睡莲仿佛是沙漠妩媚动人的眼睛。

黎元的老家在哲里木盟,现在归属通辽。父亲是军人出身,年轻时调派到那儿工作了一辈子。他高中毕业后,插队到沙漠草原的一个地方当牧民。恢复高考的时候,他时运不佳,躺在北京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做手术去掉了头上的一个骨质肿瘤。小时候不小心,头碰到树上起了个包,然后就不断地长,到了20岁,父母觉得会影响找对象,就让他做了手术。记得打了麻药没睡过去,手术过程都能看清,他觉得像木匠做家具一样。等到次年参加高考,学的是草原科学专业,毕业时自己要求分配到了一所师专当教师。

之前,黎元在实习期间就认识了建英,他上学的时候她就在这所师专毕业留校工作。他为了纯真的爱情,决意要到这所师专来的时候,原来的学校要留他做行政或教书,就不放他走,父母也不赞成。他一意孤行,一头扎到了这所师专,30多年一直教普通生物学,主要从事植物分类学研究。

建英在55岁时,退休实行一刀切,之后才有延聘政策。她刚退休还代一些课,在实验室做一些项目,有位同事介绍说,库布其亿利资源集团委托留日博士林和,在物色聘用一位搞组培的专家人选,就推荐她。科技带动绿色经济的发展,开始得建立一个植物组培实验室。她感觉自己身体状况挺好,还能胜任,家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负担,于是,她就来到了库布其沙漠做组培室主任,从写项目建议书开始,设计并一步步实施综合实验室的建设。

她刚来的时候,工地周围都是沙丘,已经建成的智能温室里,只是栽了很少一点植物。在智能温室旁边,开始建一个600多平方米的组培室。从写招标书,到跟设计单位来回沟通协调,基本上定下来了。很快,实验室有了基本规模,她便搞了一批苗子,进入试验状态。在学校教了多年植物组织培养,她从形态解剖、系统分类等方面有一些经验积累,能够找到新的路径,工作起来比较顺利。

建英初到库布其沙漠时,生活条件不怎么好,但自信会有一番作为,不适应就尽量适应。实验室周围没有什么设施,每天要回到5公里外的生活区,没有班车和的士。在沙漠里没有车,简直就是寸步难移。单位有一个小面包车,接送客人时她就搭同事的车,有时步行或骑自行车来回周折。她偶尔也会步行,走一趟要50多分钟,中午不回不行,没有地方吃饭。生活区只有一两家小饭馆,就凑合着自己克服困难,硬是挺了过来。

黎元的主要任务是基础部分,为资源库大量采集和引进种子标本,整理植物资源,培育活体沙生植物,收集植物信息,建立种子的基因库。除了库布其以外,还包括采集鄂尔多斯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沙生植物,还有华北、东北地区的沙生旱生濒危植物、衍生植物,尽量采集耐旱、耐盐碱、耐高寒植物。比如西藏,一般的植物都种不活,只有耐高寒的植物才能活下来。还有耐高热沙生植物,非常耐热,沙子温度怎么烤都没事。对准这些植物资源进行收集,搞地区的名目,把小范围和大范围的区系搞清楚,是他的总体目标。

加上多年的积累,黎元把内蒙的沙漠全跑遍了。他把这种工作叫本体调查,希望把其中的一些植物开发成有经济效益的沙产业,明白究竟要重点保护什么植物,保护多大范围,保护到什么程度,从而创造条件,与沙漠治理领域的同行共同来开发绿色经济产业,科技成果共享。现象上得到了深刻启示。

黎元与建英夫妇,属于性格、志趣、境遇大致相同的知识分子,二人互相爱护、同情、支持,也互相爱慕与欣赏。人非草木,但也等同草木,在生命现象中有相通的意味。沙漠中的植物很了不起,它在进化中需要怎样一种生生不息的精神,才出现在今人的眼前,就像一般常见的树木花草,各有特性,各显风采。尤其像一类叫百日花的这些植物,在环境比较优良水分比较丰富的地方,反而活不下去,就适宜生长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才开花结果。黎元说他很荣幸看到这些植物。在鄂尔多斯高原,远古的植物在千万年前就在这儿生存,它们一代代繁衍进化,一直活到了现在,这是多少神奇的事情。这些远古植物,在鄂尔多斯地区分布最为集中,是国内最有特色的地区之一。有些植物分布在库布其沙漠,走到100公里处的腹地就能看见。它们和人类一样,抗击风沙,与自然相处,顽强地繁衍生息下来。当地的蒸发量远远大于降雨量,在盐碱中它还能存活,也照常生长。

黎元说,他经常会蹲在这些从远古进化的稀有植物面前,就不忍心采摘它们的花朵、叶片和根须。小苗子非常可爱,似乎有灵性,他就挺奇怪,在这样贫瘠的土壤里,小苗木那么弱小,一点点长,能发芽开花,太令人感慨了。经过治理后的沙漠,降水量逐渐增加了,对于这些植物来说,从某种程度的一定范围内是好事儿,超过一定限度也适得其反,然后它会变成一种新的物种,把现在的物种取代了。人们从情感上来讲,不愿意看到某种物种在自然进化中消失了,感到很可惜而又无奈,但从宏观宇宙来说,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从那个小行星把地球撞歪了的时候开始,这个地方的环境条件就是这样改变了,所有植物的种类就改变了。

有种子,就有生命。是生命的基因潜藏在种子里,一旦有土壤、空气、阳光和水,它就会萌芽、出叶、开出鲜艳的花朵,结出美丽的果实。一代一代,永不泯灭。

在鄂尔多斯,黎元与建英夫妇无论是夫唱妇随,还是妇唱夫随,皆可谓志同道合,情笃意长。二人携手漫步在库布其的沙漠草原上,用苍茫醇厚的低音唱起悠长动听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在黄昏夕阳里简直是一幅绝美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