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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枇杷的文章

2022/12/09好文章

关于枇杷的文章(精选12篇)

冬日花开不唯梅

文/张彦梅

枇杷竟然开花了,在这萧瑟的十二月。这是我没想到的。

当我在市委门前的绿化带看到枇杷树繁锦似的绿叶间,那羞怯的、徐徐张开的乳白色花瓣,心中就有种脉脉的温柔瞬间漾开。

如果说三四月间的姹紫嫣红带给你的是赏心悦目的惊喜,那么在寒冬绽放的枇杷花,其安静下所蕴含的韧性和坚持则更让人感动。

伫立花前,我想到了办公桌上的两棵枇杷苗。(就在刚刚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才给它浇了水。)那是我今年六月吃完枇杷,随手将两颗枇杷籽埋在剪开的饮料瓶里长出的小苗苗。小苗苗生长缓慢,半年只长出了八九片叶子、四五寸高。

可眼前的枇杷树,与办公桌上那一抹稚嫩的翠绿不同,没有经过人工修剪,随性生长的密密的叶子将树干遮得严严实实,一片挨着一片,相依相偎着,连成望不到边的蓬勃绿意。

原来,经冬不凋者不仅仅只有松竹,凌寒独开者也不仅仅只有梅。

养了这么久,今天才有初识庐山真面的感觉。虽然早知道枇杷是止咳良药,也仅此而已。

古往今来,咏“岁寒三友”者不胜枚举,爱其三者也多而广之。 而“梅”是大家公认的 “巾帼英雄”,更是诗者、画家的宠儿。我遍搜记忆,虽然眷顾枇杷者寥寥,但唐代诗人胡曾的诗句 “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却非常应景的浮现出来。

突然明白枇杷花下的薛涛,那不可言传的孤独和不可言传的不卑不亢,明白了那份繁华脱尽、自绝尘想的孤高。

西风飒飒,行人络绎走过,无人驻足。

我将围巾往脸颊上拉了拉。迎着风向前走去。

回顾这一年,悲喜有之,日子过得颇不平静。眼前的枇杷,无疑令人鼓舞。

坐在办公室里,我细细端详着枇杷,那琵琶形的叶子,深绿色的叶面,黄绿色的叶背,叶面上凹凸清晰的纹路和细长的“绒毛”,像是重新认识它。

枇杷秋日养蕾,冬天开花,春来结子,夏初成熟,是“果木中独备四时之气者”。也因此从开花到结果,时间拖得长。

《本草纲目》记载:“枇杷能润五脏,滋心肺”。也因此市上有各种字号的成药“枇杷膏”之类,将枇杷定为主药。

更有巧妇用枇杷果做成雪梨润肺汤、枇杷花糯米粥、桑叶枇杷茶……应对冬季干燥, 感冒、咳嗽。

枇杷、枇杷叶、枇杷芋、枇杷花、枇杷核、枇杷根、枇杷叶露、枇杷木白皮,皆可入药。

我想这是因为春去秋来,寒暑皆历,默默酝酿,一点点沉淀的结果,也是光阴的馈赠吧。

枇杷, 另一种风情

文/陶复元

在乡间的田野,时常见到乔木常绿的果树,它的树叶与众不同,叶片革质,披针形、长倒卵形或长椭圆形,带有小许毛,会开白色的花,芳香在春天来临的时候,会结结实的圆形或椭圆形小果。我们曾经贪吃,攀上树枝采摘几个尝尝,果肉很酸涩,咽不下口,事后回想起来,也许是没有成熟的原因。其实不然,成熟后的果实,近球形或长圆形,黄色或桔黄色,外有锈色柔毛,后脱落,果实大小、形状因品种不同而异。花期10一12月,果期第二年5—6月。因形似琵琶而得名。吃在嘴里,生津利咽,甜酥活润的,但是,它的花与叶皆可入药,用于治疗哮喘,支气管炎等肺病。成为我们就地取材的好药材。它就是我们台州的特色水果之一枇杷。

到冬天,天气渐渐转凉,平常人们没有注意保暧,往往受凉,容易诱发支气管发炎,引起哮喘,这时候,医护人员就会开一种带有枇杷、桔梗的药给此类病人吃。

我的老婆也这样,一到冬天,不小心受凉,会诱发支气管病灶发作,引起哮喘,得这种病真是难受,经常夜晚发作,而且人不能躺下,只能坐着喘气,真是夜不能寐,长期下去会影响人的寿命,我看着眼里,痛在心理,我想来想去,能有什么办法止哮喘,在苦思冥想之际,脑海里立马跳出了一个闪亮的火花,何不用枇杷的花与叶给我老婆试试。我毫不犹豫地登上单车,飞快地往城门头《天虹药铺》骑,买来两元的枇杷花与叶,洗净放置于砂锅中,加适量的水,在煤气灶上用文火慢慢熬,得到花与叶开始稀烂,水变得深黄色的时候,把枇杷花叶汁盛进茶具,添加小许冰糖与蜂蜜端给老婆喝,等下半夜,老婆竟然能安然入睡,我别提有有多高兴,心里好激动:噎!我成功了。

说起枇杷,常见的是在商店、超市的枇杷罐头,以及在药店里治疗支气管炎、哮喘的中成药。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人们也经常提着枇杷罐头走亲访友的。其实这枇杷就在我的家乡台州路桥有着不错的种植面积,据不完全统计,有4700亩。台州的枇杷栽培历史很久远,据说在明万历年间,就已经在台州市路桥区桐屿街道种植。目前已经成为中国的枇杷之乡,从1986年开始,连续举办了路桥“枇杷观光节”,集采摘、品尝、游玩、摄影为一体。如今你在三月份,来到枇杷的主产地台州市路桥区桐屿街道小稠村,走进枇杷观光园真是横看侧看竖看都是黄色的圆形或椭圆形小果,在绿色树叶的衬托下,隔外显得耀眼,刺激,大有一饱口福的冲动。解解我们的谗嘴。当然我们也没有空着手回去,既然来了,多少都带点送给家人、朋友、同事让他们也尝尝路桥桐屿的枇杷。不枉之行。

有好事者,寻找好看的果球形,用剪刀小心翼翼地裁剪下来,带回家摆设起来,边纪念边摘着吃。生活原来可以这样,是多么令人诗意的“枇杷观光节”,带着这样的向往,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进入这片枇杷观光园,体验渐渐远离我们而去的农家生活。这难得不是一种休养生息吗?这难道不是一种休闲吗?

其实假日里,不一定非要往城市跑,多到旷野接触大自然,接受农活实践,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现在都想在农村搞一块地,种植类似枇杷等水果,节假日去修理下,除草,施肥, 喷药,分享劳动的喜悦与快乐。也可以搞一个小菜园,好好过罢农艺瘾。

有些植物也有情绪

文/王太生

印第安人有一种古老仪式,每年在玉米要结棒子的时候,年长的妇女和老人会到玉米地里跟“玉米妈妈”交流,口中喃喃,用商量的口吻与一株株玉米说话:“啊!让你的孩子——玉米种子们养活我的孩子吧!我也要让我的孩子养活你的孩子,并且要让我的孩子世世代代都种玉米。”

有些植物也有情绪。

我原先住的地方,楼下长了两棵树,一棵是枇杷树,另一棵还是枇杷树。两棵树,交织婆娑,风姿绰约,到了暮春,结了毛茸茸、黄澄澄的小枇杷果,邻居们也不摘,看枇杷枝旁逸斜出,留在树上远远地观赏。有一天,下班回家,两棵枇杷树,不知被谁折得惨不忍睹,不仅一树枇杷所剩无几,还被折断了不少树枝。第二年,枇杷树虽照例开花,但结出的果子,稀稀拉拉。

人挨欺负了,会生气;植物被伤害了,也会生气。人生气时,气鼓鼓的;植物生气时,不会说话。人生气,会得病;植物生气,结的果就少。

生气,是生命在生长和存活过程中的一种低迷状态。因为它在生气,各方面的情商和智商被压抑着。人生气,还会找到一种方式和缺口释放;植物生气,且让它休息一会儿吧。到了来年,那两棵枇杷树,好像忘记了以前的事,又像往常一样,挂满毛茸茸的枇杷果。

一颗杷杷,又大又甜,圆润饱满,那是枇杷树高兴时结出的。如果枇杷树不高兴,结出的,又小又涩。或者,干脆就不结果子,树也和人一样。

这几年城市拆迁,许多老树被遗弃,父亲收留了一棵柿树。那棵老柿树被人砍首截腰扔在路边。父亲从一个扛铁锹的人手中买下,把柿树栽在楼下的花圃里。老柿树被人遗弃似乎很生气,没有一点动静,父亲沤肥浇水,冬天用穰草把树身包裹得结结实实。隔了一年,老柿树才渐渐气消,终于爆芽开花,结出的小柿子,碧绿的,挂在枝头。到了秋天,柿子渐渐变为深橘红,越长越大,父亲找来几根木棍,支住下坠的树枝。

木本的树会生气,藤本、草本植物也会生气。龚自珍《病梅馆记》“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惹其生气,长成病梅。

巴克斯特是美国的一位测谎专家,他把测谎仪的电极绑在叶片上,通过电压测量观察植物的变化,水从根部上升到叶子的速度究竟有多快?结果惊讶地发现:这些叶子也有情绪。

不生气的树,能够生长千年。上初中时,校园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站在树下,我能够听到树干里水的流意。那棵树站在那儿已经千年。那时,一个15岁的少年,站在一棵大树下,在时间面前,显得多么渺小。

就让我站在树下,想象一棵树是一条立体的河吧?汁液流淌,顺着树干涌动,流向枝杈。那些声音,柔波拍岸,轻得没有一丝声息。

一滴水,从树根流到树冠,需要多长时间?树的生长速度,是水的流速。树长得有多快,水的流量就有多凶猛,根须饱吸地下水汽,转换成另一种形式,只有工匠拿着斧和锯,将一棵树拦腰截断,那些液体,汹涌而出,弥散一股青涩水汽。

还有一棵千年柏,站在一座古宅里。漫长的风雨际会,一半树干遭雷击已经枯死,还有一半仍绿莹莹地吐泛着新绿。因为它不生气,再加上千年来,树下子孙的仰视呵护,老树依然精神矍铄。

这个世界,有生命的东西都有脾气,唯有树你不去招惹它,就会没心没肺。有一户人家,人早已搬走了,树还留在那儿。那几棵小银杏树,不知道主人已经搬走,长了浓密的叶子,意犹未尽,还挂了繁密的嫩果,仍然乐呵呵地站在那儿,不解风情。

梦里水塘

文/一叶枫缘

家乡村旁有一口水塘,水清而秀美。 塘边,有一棵大樟树,成为水塘倒影的标志风景。几棵柳树,也依水而立,婆娑摇曳,婀娜多姿。村庄的东北两面的房屋与水塘的中间地带是各家各户的菜园,种有柳树,槐树,各种果树,有瓜棚,葡萄架,还有各种蔬菜等等,塘边上的瓜果十分逗人喜爱,青青的藤蔓,黄色的花儿,连着瓜棚下吊着的丝瓜,南瓜倒影在像镜面一样的水中,鱼儿在倒影水中的瓜,叶,花中游动。小寸候,我喜欢站在塘边看水塘倒影,那景致使我着迷。忽然鱼被惊动,一个转身,搅动了水面的平静,倒影变得模糊,那一瞬间的我,心中会有几分不悦。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村民们的生活很清苦,但乡邻间却和睦相处,互助友爱。水塘边常传来村民们的欢声笑语。各家各户的菜园是隔开的,有的用土砖砌的墙围着,有的用竹条扎着栏栅。不让喂养的鸡,鸭,羊进入菜园子。他们都从砌有石条的塘边处挑水浇灌菜园,通往菜园的那条小路,每天傍晚后都被水撒了一地。生产队收工后,村民们互相招呼着进了自家的菜园子,边劳作边欣赏着满园瓜果,不时还相互交流种菜种瓜果的经验和技术。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靠塘的路边上有空地,一位老人利用空地种上了丝瓜,南瓜,冬瓜。老人是从外村搬来住的。原本跟儿子住一起,儿子特别能生育,给老人生养了7个孙子孙女,当时的生产队,社员们都穷,建不起新房,10口人住在两间老屋里。实在太挤了,老人只好搬出来,只身住进了村东头那间曾放过生产队杂物的小屋。老人虽然年岁大了,但十分勤劳能干。每天傍晚,都为瓜果浇水施肥,这时,塘边不管是撒草喂鱼的人还是在自己菜园里浇菜的人,都会主动放下自已的亊,帮助老人提水浇菜。天道酬勤,老人种的瓜果年年丰收。

夏天,男人们劳作归来,一个猛子扎进水塘里,游上一圈,再擦洗身子,洗去尘土与疲乏。晚上,当月亮挂在树梢时,村民们摇着蒲扇来到塘边的树下乘凉,男人们抽着卷烟,女人们拉起家常。

腊月,为了凊理塘里的污泥,村民们把塘水抽干。那是全村人的节日,干塘后,人们把喂养的鱼按大小搭配一户可分一份,其余的小鱼小虾任人捞取,那种在泥水里爬滚的狂欢,让人十分难忘。

水塘及水塘边的果园也是孩子们的乐园。大人们钓鱼,孩子们坐在一旁观看,有时用一根线,扎一条蚯蚓,钓一种不用钓钩能钓上来的小鱼。外婆家的菜园里有几棵枇杷树,其中最大的一棵紧靠塘边,树上的枇杷又大又甜。枇杷熟了,村里的小伙伴们经常爬到树上摘枇杷,满满地装进了衣服口袋里。如被大人们看见,挨骂必不可少。因为大人们并不在乎枇杷被摘,还是担心有人不小心掉进水塘里。外婆因此操了不少心,那些日子里,一听到菜园里有声响,赶紧从窗户往外望,生怕有小孩子爬到靠塘边的那棵枇杷树上去。有一年,外婆要出远门,刚好又是枇杷要熟的季节,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竞让人活生生把靠近塘边的那棵枇杷树砍了,让我心中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外婆邻居家的菜园子最大,土砖砌的围墙,墙上面搭上厚厚的干稻草,干稻草上面用石头和土压着。以防雨水淋湿土砖。菜园里靠塘边搭了一个大葡萄架。儿时,我们常结伴偷偷地进入他们家的菜园子,玩捉迷藏,摘果子吃。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出门,外婆叮咛最多两件事,没有大人陪伴,不要和小伙伴们到塘里游泳,不要到邻居家的菜园子里去。后来慢慢明白了,邻居家菜园里靠塘边的果树最多。大人们生怕有小孩攀爬果树掉水塘里。

水塘边的树,瓜果蔬菜,水塘清清的水,游动的鱼,那是印在我脑海里的一幅风景画。在我心里,秀美的水塘是有内涵的。水塘因静而沉稳,自在,安然,因静而不骄不傲,不显不露。风再急,它都能坦然承受,既使风把水荡起来,荡到水塘边缘时又折了回去。雨再大,溅起的雨花再密集,雨停过后,塘面立刻恢复往常的平静,水也不留混沌。 秋天,水塘更清澈更怡人。坐在塘边,秋高气爽,偶尔风荡起水面,层层波纹闪着金光,偶尔水中有鱼跃动,发出一声水响,立马又潜入水中无声无息。水塘的静,既是一种美,也是一种平和的境界,它能沉浞尘埃,过滤杂质。它使亲近它的人心变得宁静,变得平和。梦里水塘,那是记得住乡愁的地方。真想时光回到天真快乐的童年,真想再看到家乡水塘的那一汪碧水,照得进白云蓝天,那么静,那么清,那么美。

一径馨香

一条水泥小路,一旁逶迤着低矮的楼房,屋前高高低低的是一些并不名贵的小树,它们一直伸到屋檐下,一些调皮的小枝探着娇嫩的脑袋,张望着,殊不知自己正装饰着主人的窗棂!另一旁是高大的枇杷树,瘦骨嶙峋的枣树,其貌不扬的寒梅,再加上一些盆栽。枇杷撑着硕大的树冠,仿佛给小路支起了一把绿色的大伞。

县城的夏日骄阳似火,独独这条小路荫翳蔽日,凉风习习。枇杷熟了,一簇簇金黄的果实缀满枝头,它们矮矮地垂下来,我只好低着头或者绕道才能通过。落絮轻沾,我的肩上,头上,甚至拎包里也偶有香踪。落红满地,脚踩着一径馨香,仿佛自己也成了芳香的了。如果禁不住嘴馋了,伸手摘下几个解解馋,我相信主人是不会介意的。

寒冬来临,瑟瑟北风中,寒梅吐蕊,傲雪怒放,黄灿灿的花朵,被晶莹的积雪遮住了,但是那娇嫩的花瓣却旁逸斜出,露出金黄的身影,梅树枝头,冰清玉洁,暗香浮动。

就这样,冬去春来,我徜徉在这馨香的小径,看枝头花开花又落,看果实青黄交替,听叶间虫吟鸟鸣,细细地看着,静静地想着。没有“小园香径独徘徊”的寂寞,更没有“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的哀愁,有的只是一份淡雅,一份喜欢。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记得读初中的时候,每当读这篇《桃花源记》,总是幻想着自己也能碰到一个世外桃源,自己就是桃花仙子。可是找啊找啊,总是找不到,于是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我总是喜欢在油菜花田里钻来钻去,染黄了衣服,踩塌了油菜,屡屡被骂,然依旧热爱。

《金粉世家》中金家金碧辉煌,然而不免太过华贵,让人敬而远之,我最喜欢的是七少爷和冷清秋周末相约郊游,他们骑着脚踏车,来到一片向日葵林中,在一片向日葵花瓣铺成的金黄的地毯上执手而卧,仰望蓝天。蓝天、白云、绿叶、黄花,紧握的双手,唯美的画面,没有缠绵,然而我不觉惊叹:多唯美的感情啊!

五柳先生的桃花源在那个社会香消玉殒了,七少爷的一场关于鲜花的梦也被自己葬送了,而我是幸运的,儿时那未圆的梦在这里圆了,而今那一径馨香伴我晨昏寒暑。

祖母的心愿

文/胜裕庐

知道这个揪心的痛苦迟早要来,但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是料想不及的,我赶回乡下老家,祖母已经与世长辞了。母亲抚着我的头说:“阿婆走的时候,给你只留下一句话,嘱咐你要做好人。”望着祖母慈祥的面容、紧闭的双眼,我是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多么希望祖母睁开眼睛坐起来继续教我做好人啊!

祖母叫吴石英,娘家在河源铁场,据她说十多岁就嫁给我爷爷,含辛茹苦活了79岁,养育了父亲和我们两辈人,为我们家的贡献很大。祖母算是略有文化的乡村妇女。她所说的“好人”,并不是小时候电影里看到的“好人”和“坏人”那么肤浅的概念,她自有她的“好人哲学”。

我生在农村,在祖母的“唠叨”中长大。每当想起祖母的时候,总是想起小时候,一些很小的事情。

一天上午,我的放牛小兄弟牛仔突然诡秘地说:“我们去摘张叔婆的枇杷吧!”“好!”我和狗仔乐得蹦起来。但怎么摘呢?张叔婆时时都在枇杷树下走来走去,把树上的枇杷看得很紧,大家都蹙起了眉头。“有了。”我左手拉着牛仔,右手拉着狗仔,说出了自己的“调虎离山”计。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歇晌,枇杷树四周几乎没有行人。牛仔借机缠着张叔婆在屋里讲故事,我和狗仔则各拎着一个小布袋,悄悄地爬上枇杷树。摘得正起劲时,张叔婆突然从屋里走出来,我和狗仔像松鼠一样趴在树枝上,用茂密的枇杷叶作掩护,一动也不敢动。幸亏,张叔婆跨出大门在枇杷树下转了一圈,就回屋去了。我和狗仔拎着摘下的枇杷,很快爬下树来,逃之夭夭。那时张叔婆还在给牛仔讲故事呢。

我和狗仔拎着两袋枇杷,偷偷地潜回我的房里,还来不及等牛仔到来就开始狼吞虎咽地享用“战利品”。没有想到,祖母走了进来,目睹此状,立即明白了一切。她柔和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了严厉的目光,对我们说:“好人,是不会拿人东西的。”喝令我把剩下的枇杷还给张叔婆,并向张叔婆认错。我只得拎着枇杷,硬着头皮向张叔婆家走去……

每当放寒假,我和牛仔、狗仔就是地地道道的放牛娃。每天天不亮,我们就相约赶着自家的牛到马石岽去喂草。中午回来,祖母总要查看牛喂饱了没有。牛喂饱了,我就能领到祖母的夸奖或奖赏,奖品往往是一只鸡蛋或几颗水果糖。要是没有喂饱,祖母总是要查问原因。我和牛仔、狗仔都贪玩成性。这几头牛往往在我们玩耍时偷偷到田里吃庄稼,吃了人家的庄稼,祖母肯定不会轻饶我。为了既能得到祖母的奖赏,又能玩个痛快,牛仔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叫我和狗仔出门放牛时,每人捎带家里的一把食盐。把牛赶到马石岽后,把这几头牛牢牢地拴在几棵树上,然后把捎来的盐撒进牛嘴里,我们就自由自在地去玩。玩到中午才赶牛回家,将到家门口,才把口渴欲裂的几头牛赶进水里,让它喝水喝个够。牛喝多了水,肚子便鼓胀起来。这一招果然奏效,一连几天都得到了夸奖。但这个好办法到后来还是被祖母发现了,尽管这个主意是牛仔想的,跟我无关,但祖母还是把我和牛仔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那些批评的话大都忘记了,唯独有一句话,至今仍印在心里:“要做好人,就要走正道,不能搞歪门邪道”。

逢年过节,乡下人都兴走亲戚。祖母最喜欢带我出门。有一年大年初四,祖母照例带我去姑妈家。大人与大人东家长西家短地拉家常。我与表弟则到屋外玩游戏:一起比赛“建房子”,比谁建得快建得好。别看表弟小小年纪,倒真像个地道的泥水匠。他就地取材,很快垒起了一座精美结实的“土木屋”。而我笨手笨脚,虽然垒起来了但因地基没有扎实不久就塌下去,花了好大功夫,才垒起个四不像的东西,表弟取笑我搭的房子简直像鸟窝。我被他气得火气了,搬起大石块把他精致的“土木屋”砸了个稀巴烂。表弟大哭,状告到祖母面前。不用说,我又挨了顿批评。末了,祖母又老调重弹她的“好人哲学”:“要做好人,就得讲道理,不能霸道。”

读初中了,学校离家远要住校。也许从小就没有离开家门半步,从没离开父母一天,在家千日好,出来半日难,我适应不了住校生活,非常不习惯。第一个周末回家时,闹着再也不想回校读书了。祖母知道后,亲切地抚摸着我的头说:“孙子啊!立志做好人,必须先刻苦读好书!只有读书方能走遍天下都不怕”。

人是需要精神的,精神要靠信念来培养和支撑。

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后走上了工作岗位。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感觉到祖母一直在睁着眼睛看着我。我不敢忘记祖母的叮咛:“要做好人”。这叮咛蕴藏着几多关怀,几多期望,使我感到一种鼓励,一种温馨。

几十年来,是祖母教诲我做好人,是祖母让我真正读懂了“好人”两个字的深刻内涵。“好人”要经得起掂量,是不能掩盖,不能假冒,不能凭借的。它不涉及职业、头衔、贫富等复杂内容,不带任何标签。“好人”最起码应该是良心、美德、公平、正义的化身。当然祖母心中的“好人”是朴素的、直观的。她是地道的农村妇女,讲不出那些文绉绉的套套来。但是“做好人”可是祖母一生恪守的信条,为人处世的准则,也是我们家的传家宝。祖母传给了我的父亲,又直接传给了我,嘱咐我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虽然祖母离我们远去了,但每当想起她,想起她的“好人哲学”,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叩问自己的心灵。

冬日小景

文/幽谷兰馨

连日冷雨,呼呼北风,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人们秋已经远去,冬不折不扣地,来了。

每天,都要从这一条路经过,早上送儿子,下午接儿子。路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甚或是常碰到的人,都熟稔于心。

却不曾有今天这样的心情。总想着要写点什么,写这一路的冬日小景。

【水渠】

可能是因了连日的雨,也可能是堤岸上的荒草被割了、烧了,然后显得瘦了,渠里的水,便丰满盈润了。

冬日的雨,与夏日不同,没有霹雳的气势和手段,只有江南女子般的婉约和内秀,渠里的水,便绿得若碧玉了。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渠的源头,几年之前我是去过的,只是当时没想过那清冽的山泉水,竟然被引到了几十公里之外,作为生活用水,还有灌溉用水,养育了百万人民,同样养育了百万农田。

同样,没有想到的是,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渠,而且是日复一日。

冬的渠,水更慢条斯理了些,各种各样的落叶便若心事般铺呈,掌状的、卵状的、心状的、扇状的、条状的、眉毛状的,绿的、鹅黄的、明黄的、土黄的、浅红的、火红的、浅棕的、深褐的,形状、颜色各一,就像是在绿锦缎上绣了不同风格的花儿朵儿,又像是孩子们在绿色卡纸上贴的剪纸作品。

墨绿的修竹,微微倾斜着轻吻水面;铁灰色的闸门,静静伫立着守望翡翠;同样铁灰色的小桥,连着渠的这岸和那头。

早晨或是傍晚,渠便是最热闹的时候。上下学的孩子,陪同的家长,上下班的人们,在渠道和桥上,穿来穿去,或没入小山,或没入街道。挑着担子的、骑着摩托车的、开着三轮车的或是小轿车的男人们,匆匆来去,开始一天的劳作或是收工回家。挎着篮子、提着口袋的女人们,忙着去超市、菜场买菜,或是赶着回家烧饭。遇有三轮车或是小轿车经过小桥,桥上的人便忙着快跑过桥,或是停下来侧身倚着栏杆;桥两头的人,也只有止住脚步,候着。

渠就近是一片棚户区。经常便见有人就着渠水刷牙漱口,有人担水灌溉菜苗,有人择菜洗菜,有人剖鱼洗鱼,有人清洗衣衫,还有人涮洗拖把……

桥的一头,渠道上,立着写有国家二级水源字样的标牌,蓝底白字,崭崭新新。

【枇杷】

这两三株枇杷树,一直都藏在这一排矮屋的转角,默默无闻,毫不起眼。

能够引起我的注意,源于它的香气。那天,如往常一样帮儿子背着书包,牵着他的小手往山上的小径走去。突然,鼻子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甜蜜蜜,又香喷喷,在冬的薄雾里,尤显甘醇。

哪里来的花香?那样自然、醇厚,绝不是精美的香水可以比拟的。

一路嗅过去,这两三株枇杷树便映入眼帘。瘦弱的身躯从墙角的罅隙斜倚着探出身,灰蒙蒙的尘土停满枝头丫杈,即便迷蒙的雾气覆盖,叶片也没有被润去些许灰蒙,失了本真的苍翠。

就在这些瘦弱与灰蒙里,却孕育着一种惊喜,一种冬日里难得的惊喜——树叶丫杈间,变魔术般地挤满了一簇簇或绽开或待放的小精灵:有的还是花蕾,像怕冷的孩子,整个儿躲在棕黄色的毛茸茸的萼片的手心里,做着酣梦;有的好奇地睁开星星眼,从棕黄的毛茸茸的指缝里,观望着外面的新奇;有的已然是米白的小花,玲珑的五个花瓣簇拥着纤巧的数根花蕊,就像乡土的小姑娘在害羞地学跳《天鹅湖》。

香气,便从那儿而来。

而诸多花儿次第开放,总也开不完似的。

香气,便连绵不绝。冬都过去好多天了,香气热情依旧,不曾有些许减弱。

由着这香气,和香气的来源,倒牵出了一系列关于枇杷的记忆。

关于枇杷,儿时老听到一句俗语:栽秧吃枇杷,割谷又开花,说的便是它是一种秋花夏果甚至冬花夏果的水果。细究,家乡的枇杷以冬花夏果的老式品种居多。

老家的田边,就有一棵枇杷树,比我现今见到的要大许多,叶子青翠厚实,边缘呈锯齿状,背附一层似霜的黄茸毛。那时人小,对于它的花不曾观察,满心期待的只有它的果实。

阳历五月,红过樱桃,枇杷也就跟着黄了。果实小小的,以球形居多,也有少量形似琵琶的,单个独生,或是两个一对,或是三五个一伙。果皮黄得深,要比现今超市、水果摊卖的新式品种颜色亮,上面附有厚的茸毛,顶端有一个类似海星状的小凹,有时还残存着萎了许久的花儿。果肉很薄,里面有薄膜分隔包裹的三五颗褐色小核,有点像极小的野生栗子。剥去果皮,剔去果核,真正能入口的果肉部分少得可怜,但它的果肉细腻,味道甜中带着微酸,微酸中又透着浓厚的甜蜜,不像新式品种,吃到嘴里味同嚼蜡,寡淡没有回味。

剥过枇杷的手,都会染上一层黄,指甲就像涂了黄凤仙汁儿,手指则有些像熏过长久的烟。这些黄,往往要经历几日的洗涤,才会真正散去。

奶奶经常采摘枇杷叶作药。肺燥咳嗽了,顺手采来枇杷叶洗净尘土和茸毛,加了川贝熬水喝,可以清热平喘顺气止咳化痰,在缺少医药的乡下,这是农民常试的法子之一,也是行之有效的法子。据说,小小的枇杷叶还能生津止渴,劳作渴了又没有水或是其他瓜果,嚼它也是有效的。后来学了医,便了解了其实枇杷从树皮、叶、花到果肉和果核,都可以入药,且有不同功效,真乃全身都是宝。

奶奶说,枇杷性淡泊,不挤在春里开花,也不挤在秋里捧出果实,所以,用它来清热解暑气是再好不过的。由奶奶的话,我想,老式品种的枇杷比新式品种的味道要醇厚绵长,足够回味,也该是经历岁月和日月精华的浸染的缘故吧。

枇杷这样一种冬花夏果的水果,在水果家族里还真是少见。难怪宋祁有诗云:“有果实西蜀,作花凌早寒。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土都不可寄,味咀独长叹。”也难怪,它能在“海派四杰”之一的大画家吴昌硕笔下栩栩如生,风骨无限。

再看这两三株枇杷,树下,已是碎花一地,白里透着黄,只有香如故。

【菜园】

沿堤岸和小径,都是附近居民见缝插针垦出来的小菜园,有的还有方方正正的一大块,有的则真只是巴掌大一点儿,甚至只是一条窄得仅可放脚的小土坎,或是堆在路旁的成排的大大小小的盆儿、罐儿、桶儿。

这些,都被收拾得像模像样,无一例外地种着这个季节常见的菜蔬,小白菜、大白菜、香菜、菠菜、雪里蕻、萝卜、大蒜、香葱……应有尽有,也有的种了蚕豆和豌豆,都长出了胖乎乎的苗儿,估计不久就会开出紫的、粉的、蓝的、白的花儿来。

它们,用绿油油的身子,撑破了所在的小小田地。而田地的周边,是土黄的衰草的茬儿。田地的上空,是迷蒙青灰的寂静天。

打理这些菜园的,多是赋闲在家的老婆婆、老爷爷。常常见他们在园里扯杂草,松土,浇水,有时施点不晓得怎么积攒的粪水,老远就闻着臭,有时也把草、叶什么的收拢,覆上土壤自制火粪,青青的烟便飘上空中,与青灰的天连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烟。

他们把对生活的激情和渴盼,还有不可言说的精神寄托,都一丝不苟地种在了土壤里,又揉和到了收获里。土地,无论何时,都该是我们最亲近的自然馈赠。

只是,经济不景气的冲击和困扰,城里的人把寸土都当成了宝,而乡下,多的是涌进城捞金的农人扔下的土地,只种了衰草,收了草籽和乡愁。

【落叶】

经过曲折的小径,总会经过这一处水泥的平坦路面,还有紧跟着的百来步台阶。

路两旁,全是白杨树和樟树。白杨穷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樟树则是穿上了浅绿、深绿、鹅黄、橘红、铁锈红交织的杂色外衣。树下,是低矮的修剪整齐的小灌木。灌木头上、身下,躺着浅棕色、深褐色的心形叶片,都是白杨树献给冬的礼物,层层叠叠,铺呈开去,有的尚且完整,有的曾被脚步踩散,有的则在雨水的浸泡下有了腐烂的气息。

路面,不再存有落叶,却时有黑漆漆的圆溜溜的樟树籽,踩上去吱的一声,留下一小团黑的污迹,一个生命,没了。也有的被脚尖碰上,骨碌碌顺着地势滚出老远,还要转悠几个圈儿,方才停下来,却被急驰而过的车碾过,拖出浅浅的黑线,听不到它的呻吟,一个生命,又没了。

路面,随处可见黑的污迹,便随处可见消逝的生命。

台阶的两旁是一小片树林,除了常绿的冬青和樟树,多的是法国梧桐和本地泡桐、水桐。很少有人打扫,便积满了落叶,有法国梧桐的掌状叶片,也有泡桐的心形卵状叶片,还有水桐的长卵形叶片。咖啡色的,死绿的,墨绿的,板栗色的,各种叶片堆积一起。叶片里,时有隐藏着的樟树籽,也有泡桐的卵形果实,或是水桐的球状果实。在脚板的踩踏碾压下,所有,喑哑作歌,零落成尘,而踏上去的刹那,只有厚实软绵。

光秃或者几近光秃的泡桐和水桐树旁,是冬青和樟树,和春、夏时一样,郁郁葱葱。

【飞鸟】

差不多每次下午回来,在爬坡的那会儿,总能见到飞鸟的影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群鸽子,大约有二三十只,一色的灰羽。

因为每次经过的时间相差无几,所以见着时它们做的事,也几乎差不多的程序。总是一起,逆时针方向飞翔,又总局限在那一块天空。一圈,一圈,又一圈,动作整齐划一,该拍翅的时候一齐拍翅,该滑翔的时候一齐滑翔,该转身回旋的时候一齐转身回旋,干净利落,跟受了训一般。

有太阳的时候,天空白得惨淡,透着些许水蓝,它们回旋时的身子便闪着银光,在天空这浩瀚的大海里,泛起粼粼的波浪。没太阳的时候,天空铅灰阴沉,透着说不出的闷,它们依然转圈儿,依然灵动,只有身子不再发光。

没有数过,感觉它们每次转的圈数都差不多。但有观察,它们从来都是逆时针转,没有更改过方向,眼睛看到的,一次也没有。

转了那些圈之后,它们像得了命令似的,一齐落到就近的电线杆上歇息。默不作声,电线是线谱,它们就是音符,只不过是静止的音符。等我和儿子爬到小山的深处,音符也没见流动。

倒是一群麻雀,叽叽喳喳、杂乱无章地划过,从冬的寂聊天空,又停在潦倒的白杨枝头。

【院落】

这处院落,本想单独为景成篇,却在此时从心头悄无声息地流淌出来,还是觉着静谧贴心。

送儿子打球,或是去亲戚家,选择步行的话,便要经过此处院落。

它是部队的干休所。清一色的四层旧楼房,该有上十栋吧,外墙还贴着带绿色小方块的马赛克,防盗网也是老式的铁条子框。中间一条大路,楼房分左右排开,楼间间距都是相同,整体看起来威严古板,跟部队排的方阵一样。

因为是旧楼,便没有了讲究,一楼住户多搭了简易的棚子,方便雨雪天坐了聊天,或是做事、看景。棚子下面,有的摆着桌椅,有的砌了洗衣池,有的堆着杂七杂八不要了又舍不得丢弃的物件,也有的码着好几捆芝麻杆,顺着墙根儿一字排开,还有的摆着一些大盆小罐,种着花儿,栽着葱蒜苗儿。

大路两旁,全是高大葱郁的樟树,光看树身,也该是有些年头了。路面上,散落着黑的圆的樟树籽,也散乱着黑的污迹。每栋楼房的靠路的这面墙,新近换贴了青的仿大理石的大瓷砖,整了统一规格的宣传栏框,社区贴上了花花绿绿的宣传画报。

路的左旁,有一个大操场,单双杠、篮球架什么的,都还在,只是锈迹斑斑地,立在枯黄的齐膝的杂草里,荒芜了一段段心事。操场一侧的红砖墙,悬挂着一缕缕枯藤,几片败叶在风里,哗哗作响。偶有砖缝里挤出几片蕨类的叶子,还是绿的,反倒映衬了周边的衰败和颓唐。

在院落里居住的,是部队离退休的干部,或白发苍苍,或老态龙钟,或步履蹒跚,尽管如此,步子从不慌张,神态还是久经沙场和岁月后的从容与淡定,就像一条流了千年的小河,光是看着,就让人舒心、慰贴。

最喜欢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走路的样子。或夫妻俩个手牵着手;或一个搀着另一个的胳膊;或一个人独行,一手柱拐杖一手有节奏地摆动;或胳膊上挎着竹篮子,篮子里稀稀拉拉地放着菜蔬水果。有时,前面还跑着一条狗,边撒着欢儿,边回头张望着主人。见过的狗儿中,有一只壮实的哈士奇,黑白相间的毛色,高贵典雅,又总让我想起《狼图腾》里的苍狼,尽管没有一点狼的野性。

也喜欢不动声色地看他们围在一起下象棋,或是打纸牌,或是摆龙门阵,或是唱小曲儿。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见到那个满头银发的老爷子,就着阳光,在大樟树下给别的老头儿剃头,一把锃亮光滑的剃头刀,一双虬筋满布的手,三下两下,就出色地完成了一幅作品。

运气更好的时候,能欣赏到几个老爷子自创形式的弓弦乐音乐会。演播厅就在操场旁的大樟树下,几个人坐着板凳儿,围成一个圈儿,有拉二胡的,有拉板胡的,有拉大提琴的,其中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老爷子,竟然还拉着马头琴,想必是蒙古汉子离退休后留了下来吧。这些乐器集在一起,中国的,西洋的,戏剧的,民族的,真不知是什么味儿,也不知什么样的乐曲才适合才能囊括。他们偏偏做到了,而且是那样如痴如醉。儿子曾说拉的好像是改编了的《岁月无声》,不得而知,只是觉着那些音乐如歌如泣,质朴里带着动听,又带着岁月沉淀的质感,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看来,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是快乐,是恬淡,是幸福。

与院落相隔不远的学校和街道,学生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约会、恋爱,男人们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聚会、喝酒,女人们在忙着赶在末日来临之前淘宝、狂购。

玛雅人的预言,3D版的《二0一二》的卷土重来,点燃了一场狂乱的大火。

而院落,静静地偏隅一角,好似被时光遗忘,只坚持用自己的步伐和节奏,吟唱着一首首让人静心、安心的歌。

在冬的日子里,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旁的人。

那些花开的岁月

文/痴者飞叶

又到了人间四月天。樱桃红、芭蕉绿、枇杷黄,在那些花开的岁月里,曾有过多少美好的生活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一、

四月天的樱桃树有点不堪重负,弯了腰。也难怪它们喊累,那些小小的果子由青渐黄,由黄转红,似乎只是一夜间的事情。阳光的照射下,那些红红的樱桃像涂上一层金色油脂,一不小心就会溢出香来,惹人馋。

对院葛爷爷家的院落,花木扶摇,婆娑其间,犹如置身绿野仙境。樱桃树一株株地生在篱笆里,枝条全都探出来,沉甸甸。从他家的院门口走过,忍不住要抬眼望。四周无人的时候,就想要伸手攀枝。它们在高处抱作一团,一串串地,形同殷红色的葡萄。它们似乎是饱满的水珠,晶莹且单纯,待风一吹,就蹦弹出去,像是树荫里躲着一个偷袭雀鸟的猎人。

那时,我和小伙伴阿娟几乎已经把四月的花都吃遍了,正痴痴地望着这可爱的红樱桃。即使这样,我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妈妈曾告诫过我,它们生在别人家的园子里,是别人家的劳动果实。那些人家的玻璃窗里,有一双双机警的眼睛,要赶跑不速之客。不过,我还是很上心,口里念叨,心里记挂,反反复复地跑去打探,无时不刻地想念着那些可爱的小果子们。

几次在他家院门口试探,让我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天大的秘密。那葛爷爷很像每晚看的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的西毒。那西毒欧阳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练蛤蟆功害人,还专门与洪七公作对。那葛爷爷像他,想必也不是好人,于是就整天和阿娟商量,精心策划去偷樱桃,好好报复这个坏爷爷。

晚餐时,痴痴想毕,问,你们说有没有人趁着月黑风高跑去把那些樱桃树连根拔起,种到自己家的花园里来?话音未落,就被爸爸一语道破真相:有啊,就是你。成天都想着偷人家的樱桃,饭也不好好吃。还连根拔起,亏你想得出。

我赶忙低头笑,这多尴尬,毕竟偷果子也叫“偷”啊,人品也不见得比坏爷爷强多少。

就在我打消偷樱桃的念头,再次从葛爷爷家经过时,发现那樱桃树的枝干间空荡荡地透着光,再也没有疏密相宜的感觉了。对妈妈说,樱桃被人摘光了。你看,我不摘还是有人去摘。报复坏人是英雄的行为,我没做成英雄多可惜。

妈妈说,好人、坏人不是写在脸上的,你小孩子哪里看得出来,再说,葛爷爷又不是坏人。你只是想吃樱桃,编出那些理由来。集市里有卖,你要吃,我去给你买。去摘人家的樱桃,不是什么英雄,是贪小便宜的坏孩子。

“悻悻然”这个词语,有些灰溜溜的感觉。索性再也不去想那红得诱人的果子了。

隔天,妈妈果真给我买回一堆樱桃,比树上的更红艳、更水灵、更饱满,放进嘴里一抿,甜的滋味就渗出来了,像是吃了一口蜜。

我用指尖抚摸它们,柔软且真实。原来买回来的樱桃不单单好吃,还有一份坦然和舒心。想着,就哼唱起来,樱桃青啊樱桃红,樱桃真的很好吃。

二、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知为何,樱桃红的时候,芭蕉就绿了。有时候我在想,人们为何总将樱桃和芭蕉种在一起,难道它们生就是为了文人的笔墨纸砚而搭配的么?不过,也正好满足我的好奇之心,看一阵红彤彤的樱桃,又望一阵绿盈盈的芭蕉,心底的柔软,当真是无以复加的。

我家的院落里,有许多芭蕉树,在阳光下,像一幅幅卷轴展露着清晰可辨的脉络。娇嫩,好似风吹即破。

那些叶子,比我想象中更要柔嫩。它们从枯黄的老皮中抽出新芽,就像被好事之人沿其细纹撕开了口子,虽然生出高大之势,却犹如残简一排,旧书一丛。不禁想起孙悟空三番五次找铁扇公主借芭蕉扇的事,若那铁扇公主的扇子确是一匹鲜嫩的蕉叶,恐怕扇不了两下就烂成缕缕布条了。还有那八仙过海的时候,胖子汉钟离站在芭蕉扇上,照理说,这蕉叶轻轻一戳都要破,就莫说一个大汉站在上面横渡大海了,时长,量重,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必定早就沉入大海喂了鱼。但这都是神话,不可推敲,所以笑笑罢了。

那些故事,最早并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而是从祖母的嘴里听来的。温暖的四月天,在芭蕉树下,祖母讲了许多稀奇古怪又动听的故事。不知道不识字的祖母,哪来那么多的传说。也许,芭蕉树下真有精怪,因为它太茂盛,像穿了绿衣的舞姬,迎风,翩然,惹人浮想?

那时,我总爱在芭蕉树下逗留。看它绿得明艳动人,一派朦胧春色。若是遇见下雨,就拉低一匹大的,躲到它的下面,听头顶滴答有声,看水珠从叶端滚落,溅在地上,有别样的清香。难怪古人犹爱雨打芭蕉,此情此景,真真就是水墨渲染的诗意。

有时候,我认定芭蕉是荷叶的姊妹,都是那么鲜绿,那么阔大,那么清雅。那荷叶可以包裹吃食,蕉叶亦可。我就亲眼见过祖母将蕉叶放入竹笼里蒸一蒸,同样地清香宜人,妙不可言。据说蕉汁还能治病,不过,我尚未试过。

没有见过芭蕉开花,却见过芭蕉结果。一串串地挂在高处,月牙儿般弯曲。那果子状大,色青,涩口,所以我没打它的主意,通常只是哄骗阿娟吃。我口里衔着一把小刀,猴儿似地爬上树去,把它们砍断,下面自然是阿娟接着,然后兴冲冲坐在草地上痛痛快快地品尝我的劳动果实,却都是吃两口就呸呸地吐得满地都是。

四月天了,芭蕉已是绿荫蔽天,幽雅安闲。我书房的小窗刚巧敞开在它的丛荫下,望着它像个魔法师般地把阳光变作嫩绿色,把草地变作青绿色,以及把繁枝茂叶变作翠绿色。我甚至能听见内心深处满满的欢悦,然后趴在窗前,沉静一整天。

噢,忘记告诉你,芭蕉又名绿天,扇仙。嗯,这样好听的名字,不是祖母起的,跟鬼怪也无关。

三、

东山的枇杷,可是大大的有名。进入了四月,到处可见生得低矮的枇杷树,无论是白玉枇杷还是白沙枇杷,各个朝阴,还似青涩的桃,毛茸茸硬邦邦的,农人已经忙得欢天喜地了。

父亲常用枇杷入药,因为可止咳化痰,清热润肺。但我却不太爱吃这玩意儿,一是因它的汁水会染黄指甲,洗不掉,伸出来黄黄的,跟个大烟鬼似的,实在不雅观;二是因它既需撕掉外皮且核大肉少,吃起来很是麻烦。

那时,喜欢看动画片《西游记》,那里有个神将用琵琶做武器。我时常痴痴地想,那枇杷的叶片果真状如琵琶,不知是这枇杷拾了琵琶的牙慧,还是琵琶鹦鹉学舌,抑或是通过枇杷叶的形状,二者贯通?思来想去,不得而知。现在想想,小时候的思维还真是极其古怪。

后来,时常看到一些自称画家的陌生人来此写生,总是把枇杷与鸟儿绘在一起。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一拨又一拨的人涌进东山,且不说把个东山踩成了集市,单说摇得那枝叶稀里哗啦作响,就能知道,哪里还有画里人来鸟不惊的闲静。

后来,长大了,每到枇杷黄时,总想潜心钻研出个把色香味俱佳的枇杷宴来,让父亲尝尝,也好博得个会操持家务的好名声。奈何朝出暮归,时间寥寥,成为名副其实的空想家。

一日,经过东山脚下一家小饭馆,被橱窗的玻璃酒坛吸引了过去。坛子里无他,正是那圆溜溜肉滚滚金灿灿的枇杷。一个个去掉皮沉在瓶底,已经被酒泡胀,想是十分的耐饮。嗯,烈酒最香,果酒最甜,它真是惹人垂涎。若是把它当作可口的鸡尾酒或者解渴的矿泉水来畅饮,恐怕来不及扶头便已酣醉不醒了。不仅又想起《西游记》里那猴头大闹蟠桃会畅饮御酒的情景。我已经学会酿造樱桃酒,如今又待制作枇杷“汤”。看来,谁人与我携手,少不得被称作大小酒鬼。于是捂嘴窃笑,暗自逍遥。

食毕樱桃,又尝枇杷。时光匆匆,记忆中的花开四月天,就这样过去了,但甜蜜却留了下来,无与伦比地绚美。

我的枇杷树

文/李沙铃

从街上回来,走进院子,远远看见我种的枇杷树,高大繁茂,气壮神足,不由得欣喜。植树,竟能把志气也植了起来。

其实,这完全是无中生有。

那年,女儿出差四川绵阳,友人送她一箱枇杷果,带回来与家人分享,我也尝了一颗,果然酸甜可口,其味无穷。

大家吃得痛快,口爽心悦,一阵夸赞之后,匆匆离座,各忙各的事去了。屋中顿回寂静。桌上只有吐出的枇杷核,一颗一颗地在盆中站着、眼睛睁着,似有话要说,又无人搭理,只好无奈地在等待着什么,“看你对我作何安顿?”

按常规,将果核一股脑儿丢进垃圾筒是无疑的了。可我没有那样做,另生它思,把核一颗颗收好,装入袋中,独自走下楼,来到我家的小花池旁。松土,除草,挖坑,再填细沙,将枇杷核一颗一颗地埋入土中。然后,拍平,施肥,浇水。完成种植的全部流程,我站在花池旁做了短暂的凝神。

用果核直接入土做种,我从未做过,也从未听别人做过。如此妙想天开,看牛吃桑叶能结出个什么茧呢?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们照样过我们的日子,偶尔也有短暂的出游。

但我并没有忘记枇杷核的入土。它们大约也在做着美丽的梦吧,想着喝水、生芽、穿衣,想着抬头、展臂、睁眼,想着看看这美好的大千世界。

我一边这样作想,一边不由得在小花池旁窥视它的动静。然而,一切如旧,鸦雀无声,地还是那个地,土还是那个土。20天过去了,30天过去了,甚至40天过去了,只有两个字——无望。我失意地孤独地在小花池旁叹气。

忽然,下起了雨,这是秋天的雨,秋雨历来有淋雨之称啊,一旦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果然如此,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铺天盖地,水把院子都泡了。我在楼上,看不到小花池里枇杷核的命运,只能坐等天晴了。

半个月过去了,突然天空彩虹出现,灿烂的太阳来到人间。我兴冲冲地来到小花池旁,一眼望去,枇杷果核竟然美梦成真,一朵一朵,排立池中,眉清目秀,绿翠可滴,活像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在向世人宣示,我们来了!

我的劳务作业,一天比一天加大了,除草,浇水,施肥,捉虫……一连三载,有增无减。眼看,枇杷树一天比一天长高了,高过尺了,高过丈了,高过人了,高过一楼了,高过二楼的窗户了。我家在二楼,我站在楼屋窗口,正好能和它握手,交谈,行见面礼。它的叶子不时伸进窗里,清香袭人。

更大的喜悦终于来了——枇杷结果了,满树果实累累,远看,像小灯笼一样,挂满枝头,热闹疯了。孙女在视频中说,看到爷爷种的枇杷果,我都流口水了,一定要给我快递一包哩。

挑了个周末假日,儿女们端梯收果,一盆盆,一碗碗,琳琅满目,颗颗绵香。一边自享,一边赠送。邻居说,吃出了果香,也吃出了友善和气。

我生来爱好种植,工作再忙,总想抽点时间,种些花草,亲近自然,这和我幼年在农村劳动有关。家人说我手气好种啥成啥,比如,在青海种的夹竹桃,在八道巷种的椿树,在西院种的紫荆花,在南院种的白玉兰和无花果,等等。我却不以为然,此次我种植枇杷果树,也是很无把握的。其实,对种植花木来说,一是勤浇水,二是勤捉虫,三是勤操心。这三“勤”中,勤操心的心就是心气。只要把心用到了,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了。

心气大于手气,从来如此。

端午枇杷香

文/王兴舟

倘若不算少时赖以果腹的几类家乡野果,枇杷可算是我钟情颇深的了。但和枇杷树日夜相处,则缘于最近的事情。

这几年,我与同事正在推进着一个城中村改造项目,由于周期长,项目指挥部已经五迁其址了,今年春末又搬到离拆迁现场最近的一个废院。院内虽然楼舍俨然,但野草遍地,杂木蓊郁,散漫得不成样子。这些杂木丛中,就有两棵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枇杷树。

在一个个寻常的日子里,我与这两棵枇杷树,随日之升落月之圆缺,天天厮守在一起,但熟视若无睹,也不见其有什么神奇和秀美的地方。心情烦忧时,常常在枇杷树下踱来踱去,时间久了,把它当成遮雨挡风的大伞,边拾取宁静,边开启心智,边锐意进取。我们春末入驻时,正是枇杷开新花的季节,那一团团、一簇簇、一串串、一朵朵的花儿正簇拥成穗,毛茸茸的盈盈若豆的花蕾,垂在树枝间微微地晃颤,隐在那片绿荫后面静静地小眠,一派闹市隐者的范儿,不细瞅你会察觉不到花儿在开,说实在的它那其貌不扬还有点棕褐色的花容,一点也说不上美丽。但那一树绿色的叶子,厚厚墩墩、朴朴实实、明明亮亮,涂着蜡似地发着亮光。

麦熟枇杷香。枇杷就成熟在端午时节。麦子黄,杏儿黄,枇杷也来赶热闹,跟着也黄了。成熟了的枇杷果挂满枝头,远看宛若秋后的胡杨与银杏,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十分耀眼。微风摇曳,袭来阵阵果香,弥漫得满院都是浓浓的香气。人已渐老,开始心喜那些闲散的事物:一杯热茶,一幅古画,一曲音乐,一本老版书,一段悠远的往事……哪知这一盘金黄金黄的枇杷果端上来后,一向不喜水果的我,竟然也从内心生出极其静谧的气息,仿佛步禅入定,把尘世那份喧嚣与繁华冷凝,让心境恬淡、从容,完成无人喝彩的生命旅程。是啊,熟透了的枇杷,咀嚼香甜自然是一种美妙,然而让我记住的却是沁入心底的那缕酸涩的回味!

收获枇杷的时候,天有点微雨,沸腾过的古城,这时已经静谧下来。正是端午时节,枇杷把酝酿一载的情致,纷落一地,尽情倾泻直到空空如也。傍晚,我回头再看看微雨中两棵生长在北国的枇杷树,它们在夜灯下静若处子。灯光里闪烁着影影绰绰的碎碎点点,正在不断地变幻与组合,恍惚若梦,看去竟然有潇洒虚旷的画意。

枇杷鎏金

文/王珉

夏日黄昏的小巷中,晃悠悠地出现小贩挑着枇杷贩卖的身影,忍不住叫住他,买些解馋。水果摊上也陆续摆满了一筐筐码得整整齐齐,黄黄胖胖的果子形状丰满,浅橘色的果皮上覆着一层茸茸细毛,发出诱人光泽,散发甜蜜气息。最近我在餐厅吃过一次枇杷,用勺刮过更易剥皮,也可直接用手剥食,只是吃时满手汁液,黏糊糊的,果核在嘴中骨碌碌打转,不知不觉把我带到遥远童年。

孩提时,我住在外公的闽南红砖大厝,院内种着许多植物和一棵枇杷树。枇杷树不高,叶子却极茂盛。春天一到,枇杷树上便开满了毛茸茸的小白花。几场风雨过后,小白花就成了青青的枇杷果。青翠叶子犹如深绿色的玉琵琶,风吹雨打,恰似纤纤玉手抚动琴弦。每到夏季,枇杷由青变黄渐渐地成熟了,那一串串蛋黄色龙眼大小的果实隐藏在墨绿色宽大的叶片里,缀满了整棵树梢,好在枇杷树枝粗干壮,盘根发达,才不至于像桃李树般地扭着柔细的腰肢,一副百般妖娆的样子。我和表亲们在院子里玩耍嬉闹,经常站在枇杷树下,仰头望着那青色的小枇杷,盼望着果实成熟,尝尝绵甜的味道。

渐渐地,果子长大了,泛黄了,惹得那些半大的孩子握着竹竿提着竹篮围了过来。外公不介意,他只怕孩子白白糟蹋了果实。每次,他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喊:“果子还没熟透,别摘。”枇杷外貌一般,吃起来也麻烦,须耐着性情剥去外面的薄皮,若是果核大,所获就不多。但我喜欢它那种不张扬、不粉饰,朴实无华的样子。其实,枇杷的保健功效、营养丰富还是很多的,枇杷叶就是一味中药,可以润肺止咳,清胃热呕逆。另外,把枇杷剥皮,加水和冰糖炖,还是滋阴养肺、止咳化痰的一剂良药。

外婆常把摘下的枇杷分给邻居,没分完的洗净剥皮去核放瓶,加凉开水和白糖密封起来,三日后开封就可尝到酸甜的枇杷罐头。她还常拿枇杷叶当药,孩子不小心感冒咳嗽,她会摘几片用刷子刷一遍,再用清水洗干净,放进锅里,加水烧开让他服用效果奇佳。枇杷成熟时,表哥爬树边摘果子,边往嘴里送,低下头对着树下的我叫:“要不要吃,好甜!”看着他滑稽又迅速地爬上树顶,犹如猴子一般俊俏的身姿。

闲来无事,我读到车前子写的《罗汉寺》:“要捏住枇杷梗,顺势一拗,手不能碰果实,否则翌日枇杷就会起褐点、腐烂,卖枇杷的常为顾客光摸不买动气。”枇杷总是诱人的,《金瓶梅》中黄四家送了四盒礼,平安儿掇进了,与西门庆瞧,一盒鲜乌菱,一盒鲜荸荠,四尾冰湃的大鲥鱼,一盒枇杷果……那些清鲜隽美的果子,明珠暗投,让人忍不住买些解馋。枇杷洗净盛盘,看书时抬头看一眼,温润晶莹,重读归有光的《项脊轩志》,读到结尾“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心中不由得泛起物是人非的伤感,眼前恍惚看到归有光,立枇杷树下,“沉思往事立残阳”,每年枇杷黄时,我总是一遍一遍重温童年摘枇杷的旧时光,那些小伙伴们追逐打闹的日子。

世人皆爱火法镀金的鎏金精美器物,而枇杷“鎏金”更胜于此,金灿灿,黄澄澄,晶莹透亮,仿佛一捏,就要滴出水来。闽南的乡土枇杷,个大皮薄,剥开果皮品尝,黄色的果汁溢满唇齿,香甜的味道沁人心脾,果肉厚嫩,汁多味美,那一场活色生香的枇杷盛宴,至今依然叫人怀念!

邻居老太

文/杨键

我的邻居是个残疾人,早退休了。早些年他的岳母从皖北来他家里,这位皖北来的老太太有六个儿女,儿女们商量好了,一年之中每家给老人住两个月,这样我每年都能看见这位老太太,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没人跟她说话,连她的那些外孙们也不理她,她在他们的吵闹声里就像那枇杷树干一样沉默。每次她要到下一个儿女那里去,邻居们给她穿好了衣服,背上一个小包裹,好像是送一个小儿踏上流浪的旅程,但不久我又能看见她回来,好像一架旋转的老水车又转到了这里,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

吴昌硕晚年画的枇杷润润的,大概这就是枇杷治咳嗽的缘由了。《花镜》上说:“枇杷叶如驴耳,凌冬不凋。”我喜欢枇杷叶,因为它四季不落,有些叶子可能终生不落,这就是它的神妙之处,枇杷树结的果子黄黄的,由这些如驴耳一样的叶子衬托得格外好看。

我的邻居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每年在他们家住上两个月的母亲,早已在他们的身上成了漂泊之物,而母亲这条河流,也在他们日渐贫瘠的心里快要干涸了。老母亲坐在枇杷树下打盹儿,她还可以坐多少年?她的眼睛那样明亮,那是一双来自皖北乡村的眼睛,她打量着尘世已快九十年了。枇杷树虽老,但却没有多少阴凉。她沉默着,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有一天,老太太忽然心生一念,要回老家,她说她要回老家***,不能死在异乡,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可是没过三个月,老太太在一个大清早又由她的儿女们护送着回来了,好像枇杷叶一样不落,老太太没有死,她又回来了,满头白发,慈祥地坐在枇杷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