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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简单的美食

作者: 楚泽涵2023/08/31心情随笔

韭菜

我1939年5月出生在昆明,从我记事起,除夕全家聚餐,照例比较丰盛,也会随居住地点和生活环境有所变化。但是,除夕年夜饭上的一盘韭菜,是必不可少的,做法也再简单不过:一把韭菜,摘干净,清洗后,不切断,用开水一焯,码在盘子里,加姜末,醋,盐,滴几滴香油,放一点点白糖——成了。

等全家人落座齐了,最年长者(最早是我祖父楚宝——晓棠公,后来是我父亲楚图南),用筷子夹起一绺韭菜,说一句:清清白白,长长久久,过年喽。这个习惯延续到我——2020年1月24日除夕。我儿子楚晖说,年夜饭油腻吃多了,这韭菜,爽口,解腻。

儿子还有个故事:有一年,年夜饭,一根鱼刺卡嗓子眼里,怎么也弄不出来,后来,捻了一根长韭菜,不嚼,咽下去,再用手从嘴里一拽——刺出来了!

年羹菜

据我母亲彭淑端回忆,1938年上海沦陷后,年底随父亲回到故乡昆明,暂居在大梅园巷一处住所,转眼到了己卯年(1939年),大年初五,一个慈眉善目的邻居大妈(母亲管她叫"汤伯母"),很早就端着一个瓦钵过来,说"来拜年","送你家点年羹菜,尝尝""嘿嘿!对肚子里的娃娃有好处!"我妈妈端回家,打开盖子一看,一钵连汤带水的剩菜,泛着泡,有一股馊味——作为湘军名将后裔的母亲,哪见过这个?随口说了一句:"这,能吃吗!?"这时,我祖父发话了:这是邻居汤家从腊月小年以来的剩菜,倒在门口的大缸里,沤着,到春节初五(破五)以后才能舀出来,热了吃,非至爱亲朋,不会送别人的,吃了人家的年羹菜,两家人就是一家人喽。

那时,离我出生还有四个月。后来,我出生,长大,记事后,也吃过这种年羹菜。年过完了,荤菜没有了,晚饭时,一碗米饭,一钵热透了的汤菜,飘着油花,豌豆尖、莲花白,苦菜,莴笋,胡萝卜,还有几片肉和豆腐,还可以看到蚕豆、菌子和芋头,咸淡合适,滚热的汤还有一种微酸的鲜味……写到这里,都忍不住流口水——昆明人的朴实,节俭,宽厚,都在这钵菜里,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吃到?

烤麦粑粑

1944年春天,我家搬到棕树营——当时还是农村,居民多是种"冬调米"的农户。我家租的房子是简易的两层楼(如果可以叫楼的话),房东是个寡妇,带着儿子、儿媳和一个姑娘住楼下,楼上住我们家:父母,我和刚会走路的妹妹。

房东的几亩薄田养活一家人几乎不可能。于是,房东全家在楼下后部的灶堂里搞起了副业——烤麦粑粑:面粉和好(发酵或半发酵),捏出一团,手搓出一个巴掌大的饼子——上头有点尖的椭圆形,上面蘸点水,用手"拍"到烤炉的炉壁上,烤(房东称为"炕")到一面发黄,甚至有褐色的皮泡,这麦粑粑就熟了。灶坑里有玉米秸秆,还有松毛,所以烤出来的麦粑粑还有淡淡的松香。

儿媳和面,婆婆搓面,"拍"到炉壁上,烤熟了,铲下来——这都是高技术:炉温低了,"拍"不上去;炉温高了,底面熟了,面上还不熟。这一家人很勤快,天不亮就起来,姑娘烧火,拉风箱,儿媳和面供料,婆婆"炕"麦粑粑,料多,做的粑粑大点,叫做"大鞋底",如果料少,炉壁还有位置,就把粑粑做小点,叫"小鞋底".

粑粑做完,天也亮了,儿子起来,挎起装满麦粑粑的篮子,到小西门附近叫卖——这就是我记事后最耐久的回忆——不知道,做麦粑粑的婆婆家的后人还在吗?这像鞋底的有松毛香和麦香的粑粑还有没有?